人与人的格局和眼界存在着差异。

  刘歆、王涉、董忠看到是新朝大势已去，陈邯则没有这般远见。所谓的大富贵，就是向朝廷告发三人谋反之密，好升官发财，更进一步。

  孙汲回家之后，陈邯姐弟两人便轮番劝说，要他把握住这场大富贵。

  最后孙大赘犹豫再三，终是下了决心和小舅子一起进宫告发国师三人密谋造反。

  “陛下，宫门外有起武侯孙汲求见！”

  这几日王莽都住在长秋宫，与新立的史皇后消遣解闷，听闻张邯传报，不禁皱起眉头。

  “今夜可是司中大赘当值？”

  “回陛下，今夜当值长秋宫者，乃左中郎将。”

  因为心中愁闷，再加上年纪也大，老王入寝一般都到三更后了。

  此刻刚过亥时，天色尚早，便叫张邯传喻召见起武侯。

  “参见陛下！”

  “小人陈邯参见陛下！”

  王莽待两人行过礼，开口问道：“孙卿子夜求见所为何事？”

  “特来告发直道让公、国师公、大司马密谋造反一事！”

  王莽闻言心中一惊，戾声喝道：“司中大赘休要胡言，直道让公乃朝廷股肱，岂会谋逆！”

  老王的第一反应是孙汲胡说八道，这三人一个是亲族兄弟，一个是忠直旧友，还有一个是恩遇有加的心腹大臣，岂会做出如此大逆之事。

  孙汲见陛下虎目圆睁，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吓得说话便有些结巴。

  倒是一旁的陈邯将大司马董忠如何找姊夫密谋造反，直道让公与国师公如何罗织党羽，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

  王莽见陈邯信誓旦旦，不似诬告作伪，不禁心头火起，将二人留在宫中，下旨司中、太卫、奋武等宿卫京畿宫门诸将提调兵马，连夜布防各处。

  又写下昭书，等到天亮各派使者召刘歆、王涉、董忠进宫面圣。

  刘歆三人不知密谋已泄，一大早悠哉悠哉的来到宫门外等候。

  王莽早派了侍中李恽等在宫门前，责问董忠谋反之状。

  “李侍中何出此言，岂不知诬陷大臣，亦有刑戮之罪。”

  李恽冷笑一声：“孙大赘何在？”

  董忠瞧见人群中闪出的孙汲，顿时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

  “孙汲，你，你.....。”

  随后惨然一笑，扭头对刘歆、王涉说道：“所托非人矣！连累两位君侯，皆我之错也！”

  李恽也看向二人，开口道：“两位君侯有何话说？”

  刘歆、王涉皆都沉默不语。

  随后三人被带往偏殿等候发落。

  董忠则因遇人不淑，心中愤懑，竟趁人不备拔出腰间宝剑抹了脖子。

  刘歆和王涉作为跟随王莽多年的老臣，都晓得当今陛下是个什么尿性。走到这个地步，断没有活命的可能。

  早死晚时都是一死，两人便各自找了一根柱子，一头撞上去，登时一命呜呼，没了气息。

  刘歆一代大儒，与父亲刘向校理群书，为后世留下无数瑰宝，谁知就这样草草落幕了！

  王莽得到传报后，心中既悲且恨，传令虎贲以斩马剑将董忠碎尸万段，又下诏将董忠宗族抄灭。

  但心中怒气仍不能平息，命人把纯醋、毒药、白刃、荆棘等物一并埋入董氏坟茔，以做厌凶之用，好叫董忠一族魂灵不得安生。

  至于王涉和刘歆的待遇又有不同。

  一个是宗族兄弟，一个是曾经的亲密战友。骨肉旧臣背叛，若叫天下人知晓，恐怕引起骚动，所以命人将两人草草埋葬，把谋逆身死的消息瞒了下来。

  刘歆的大儿子刘叠则降为侍中中郎将，更为中散大夫。

  经此一事，王莽彻底的心碎了，emo值直线飙升。

  关东战事不利，朝中大臣内畔，到如今连个可以信任说话的人都找不到，老王感受到无尽的惆怅落寞正扑面而来。

  他再次陷入茶饭不思的状态，就连鲍鱼也唤不起食欲，思虑再三想把老弟王邑招回长安，计议大事！

  五威中城将军崔发是个体贴人，闻知陛下要招大司空回朝，谏言道：“大司空素来心高，如今兵败昆阳，陛下若征其回朝，只恐大司空无颜面圣，执节引决。陛下宜以天下大事宽慰其意，方可无虞也！”

  王莽闻言觉得很有道理，便传下口谕：“我年老毋适子，欲传邑以天下。敕亡得谢，见勿复道。”

  此话大概意思就是，我的几个好大儿都没了，以后这天下恐怕就要传给老弟你，回到长安好好办事，昆阳城下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大司空王邑的emo值确实比好大哥只高不低，但执节引决，拔剑自戕也只是催发说的体贴话而已。

  王莽随后又写下一封诏书，让催发一并带上，遣使者送往青州，叫国将哀章与太师王匡率军返回洛阳，镇守河南郡。

  自此刻起，新朝从战略进攻转入到了战略防守。

  因为王莽的刻意隐瞒，长安所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轰传天下。

  赤眉军自东海一战败北之后，大部走入楚国、沛郡各处抄掠，余部也有转去河北的，并入了铜马、五校、青犊等叛军中。

  而王常和卫尉大将军则已带兵来到汝南、淮阳一带，时刻防范肆虐沛郡的赤眉大部。

  “探马来报，赤眉贼人已出现在沛县一带，抢人财货妇女，所过皆为焦土也。我观樊崇虽首举义旗，实为一鼠辈匹夫耳！”

  赤眉和绿林并没有香火情，虽然同为叛军，但张卬此刻自恃身份，说话并不客气，直言赤眉军为贼，樊崇也成了鼠辈匹夫。

  王常和张卬是老交情，知道他的脾性，也知道要不是南阳立了朝廷，他们这一干绿林辈比之赤眉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开口说道：“樊崇虽为匹夫，然则久经战阵，手下兵勇皆为沙场老卒，其战力不可小觑也！大司徒传言，叫我等谨慎防备，不教彼众转入颍川、汝南则可。若有机会，也可与赤眉联合，共取洛阳。”

  张卬闻言点头称是。

  他虽然桀骜狂妄了些，但对老大哥王常还是十分信服的。

  至于大司徒刘演，如今锋芒正盛，他也不愿意捋人虎须，便与王常商议起行兵布陈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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