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吉宁而言，有气的是真。

  做戏，也是真。

  这回来的一路，邱裴之没有再命人掩人耳目，吉宁于是气鼓鼓着，昂首阔步走于前。

  小伊与璩侍臣则低头匆匆跟于后。

  这日午膳，虽因彼此相谈与初次的矜持算不得酒足饭饱，了解许多自己不能探及的北国之事，并没有什么失望而言。

  甚至还能确认自己这几日的许多猜想。

  得知北国虽不太平，但大多依靠神明、鬼魅之类的无稽之谈，

  得知自己此生命定的夫君既没有什么了不得的隐疾，更不是先前所料之嗜血暴君。

  甚至……有与自己足以共鸣的，幼时无差二致的凄苦经历。

  最最重要的，他真的比自己都纯洁无瑕，没有什么特殊癖好，亦无

  他好似再某些事情上，比自己都纯洁无瑕。

  与那日耳鬓厮磨的相待，几乎无二致的惊喜。

  也或许，是几乎相似的幼时经历，怦然间打开了吉宁心中尘封的心事。

  打开了那个比养猪种树觅良人，更隐秘的心愿。

  她对小伊说，那是自己使得千门的美人计，她要先拿捏君王，才能确保日后吃香喝辣，没有历来和亲之危。

  实则，她撒谎了。

  她知道邱裴之位不稳、知道北国的风云变幻也许更加恶劣，知道这盘棋局或许比她现在所见更加复杂。

  可……她吉宁做事从不墨迹，更不爱将心事搁浅。

  她自幼行事磊落，就是因，并不屑做女子怀春却无敢言说之事。

  她这人，与小嫂嫂一见如故，却性情相左。

  小嫂嫂内敛、稳重，不争不抢不严不说。

  可她不同，她既长了嘴，就要说，也敢说。

  她想同邱裴之说彼此已不是年少清纯的少男少女，既和了亲，又误打误撞同床共枕，耳鬓厮磨，就不必再蹉跎本就不多的锦瑟时光。

  她要确定他心意。

  她想听他说他也喜欢她，愿与她一人一心。

  她也曾羡慕帝后情深，共渡风雨。

  所以，既养不了猪、种不了树，那她吉宁也不惧永生囚在深宫中，安安稳稳立于他身边，相携其手，共赴韶华。

  可他呢？

  可他呢！

  真是好气啊！！！

  她话都说道如此的份上，他还同步开窍似的，刻意避之。

  让吉宁不可轻言妄行，说自己定会查探清楚，会保护吉宁安全，安查布防。

  不让吉宁被他牵扯，有任何一丝一毫之伤害。

  他同她讲，那日他同她共失理智，大约是因为，有人妄图利用她行千门之计。

  是了解他这君王不事男女之事，想日后拿王妃来牵制孤。

  还讲太上王虽疯犹险，心机深不可测，北国又有真假“神明”交织，民众笃信于此，新近邪神信徒众多。

  故而才有危险重重。

  还同她讲这北国宫中晦暗难测，势力繁多。

  如今她吉宁平和安然，一方面是北国人忌惮大辽，一方面则是吉宁腊月成妃，北国有此月不可见新妇之习俗。

  但若过腊月，或太上王、与其伶仃太妃拜见。或可在表面宁静的湖水拨开漩涡，不再安宁。

  他让吉宁莫染尘埃，不触及他之事，这样纵使只有大辽公主之背景，亦可使吉宁自保而无碍于身。

  直待他邱裴之君王之位再无人敢撼动，会依照先前之说，立她为王后。

  日后定保大辽时之尊贵。

  ……

  可是，这话吉宁却听着开心不起来。

  他这人，倏然将自己推得远远的，使得先前那令人酝酿好的情意再不见踪影。

  跟没听见似的。

  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还说什么“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

  吓唬谁呢？

  当她吉宁这么多年血雨腥风的坎坷是笑话么？

  气恼之余，她便又失了控，于是他将一句，她犟一句，声量也越来越高。

  可这人……又好似丝毫不在意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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