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如墨，善舞只身来到驰阳镇外的一个废弃房屋中，里头已经有道黑色的身影在等候。

  善舞进来后，持刀单膝跪下，“七丈红拜见大主教。”

  “七丈红，你任务失败，还有什么脸见主教？”身影转身，却是一个银色面具的黑衣男子。

  凭声音，善舞认出这人是摘星楼排行第十一的杀手，人称“老毒虫”，此人极为阴狠歹毒，不分敌我，一路从三十多名开外杀上来，最乐于自相残杀。

  却听“老毒虫”阴森得意道：“对了，主教已经重新认定了我的能力，如今我在杀手榜排行第九，往后要叫我‘九毒虫’。”

  善舞心中当即戒备，这说明原来的九号已经被杀取代。

  “恭喜。”善舞淡淡说完，又道，“不过我有事要亲自跟大主教说明，大主教现今在哪？”

  “大主教不想见你，有什么你就跟我说吧。”

  善舞心下一沉，拱手解释道，“那庄无名武功奇高，与情报所说有出入，其中恐怕别有缘由，可能和二十年前之事有关，其中干系重大，应当详查。除此之外，当时有人暗中相助，才会行刺失败，但我已经想到其它办法，下次定会成功。”

  九毒虫眼珠子一动，目光流露出贪婪，有好消息，他当然要留着自己邀功，至于七丈红，还是死了最好。

  “下次？大主教已经一再给你机会，分明是你吃里扒外，不知珍惜。‘九毒虫’还是不如‘七毒虫’好听，我这就替大主教解决了你。”

  善舞手顿时按紧刀，站起身道：“你分明是别有居心，我要见大主教！”

  “只怕你没命见。”

  九毒虫说罢，当即就是一条毒蛇从他袖中飞出，直朝善舞命门袭来。善舞当即挥刀斩断蛇身，但也因此牵动腹部的伤，动作随即顿了一下。

  九毒虫见状，当即目光就是一喜，“你受了伤？”

  九毒虫上次能杀死九号是侥幸，自己也险些丧命，对上排名第七的善舞自是十分小心，但如今看出她受伤，心中大喜，知道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九毒虫当即鼓起身上衣服，整个人如大球般膨胀，随后无数的毒虫飞出，张着一口口獠牙包围向善舞。善舞眼看闪躲不及，忽然一道道火球从她身后飞出，而后像是一堵火墙般将那些扑过来的毒虫尽数烧死。

  “快跑！”人间笑从后头奔来，一把拉起善舞就往外跑。

  边跑他还边扔机关鸟，五只机关鸟将九毒虫围住，九毒虫一时以为是真鸟，顿时不敢再放毒虫。等火球烟雾散去，眼见精心饲养的毒虫被杀，九毒虫神色狰狞。

  “善舞！你竟敢跟外人勾结，与摘星楼作对！”

  九毒虫疯狂追击。

  人间笑武功不济，善舞眼见形势危急，拼尽内力带着人间笑飞身逃离。但她伤势严重，九毒虫又紧追不舍，如果继续两人一起逃，只会都没有活路。

  人间笑也知道形势不妙，见善舞脸色越来越苍白，不由得担心，“善舞，你先跑，我来挡住他。”

  善舞没说话，咬牙将他往旁边一甩，“走！”

  人间笑飞身出去，睁大眼睛看着越来越远的善舞，她脸上露出灿烂笑容，两边大大的酒窝很是甜美。人间笑视线忽然有些模糊，原来善舞是有酒窝的，原来她能笑得这么灿烂。泪水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完全没有男儿气概。

  人间笑不想逃了，他活这么大，遇到所有问题都是用逃解决的。

  父亲不让习武，他就不学，转而研究机关；

  门派懦弱避世，他也不争，就离家出走实现英雄梦；

  善舞种种异常，他从不问，想默默支持守着真相大白……

  他要学！他要争！他想知道她的一切！

  “善舞！”人间笑嘶声大喊，脑中想起庄无名昨夜所使的群山抱月中的“青松怒向”，他身体奋力一转，竟凌空而起止住飞出之势，此时天微亮，晨曦照耀中他清楚地看到善舞正和纠缠上来的九毒虫厮杀。

  人间笑强行运功向飞向善舞，但他本没什么根基，顿时气血上涌吐出一口鲜血。

  眼见出手不及，人间笑冷静下来，朝善舞射出手中的天蚕丝钢扣。

  “善舞！走啊！”震天响的撕心的呐喊从四面八方而来。

  善舞手中的刀正被九毒虫钳制，忽然手腕被钢扣扣上，她猛地一怔，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被拉了出去！九毒虫本已经稳操胜券，就差最后一击，谁知眨眼人竟然从眼前消失。

  “哪里跑！”

  九毒虫顺着钢扣的方向追去，但空旷的视野里，竟然看不到任何踪迹。肯定在附近，九毒虫眸色一阴，当即四处搜找起来。

  头顶的青松茂枝上，善舞和人间笑紧紧屏息，等九毒虫离远，善舞才神色一松，昏了过去。

  人间笑见天已大亮，再看善舞昏迷不醒的样子，知道来不及和上官玉他们汇合，便从怀中掏出一只机关鸟去送信。

  ……

  善舞昏睡半日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小木屋里，而人间笑正忙着给四周布置机关。

  人间笑见她醒了，还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的树屋，没什么人知道，他应该找不到。”

  话是这么说，他却分明把能用的机关暗器都用上了。

  人间笑走到她跟前，善舞却忽然起身，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神色冰冷。

  “你听到了多少？”

  人间笑顿时道：“我找了你一整天，到处找不到才想出镇子找找，哪曾想就看到有人想害你，才情急出手。那人是谁？你们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想杀你？”

  人间笑还一肚子疑惑呢，谁知善舞没理还凶残。

  善舞见他不似说谎，而且凭她和九毒虫的武功，若是有人靠近偷听，也早能察觉，想来人间笑确实是意外撞上。

  善舞收起刀，冷冷道：“九毒虫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找到这里来，我必须杀了他。”

  大主教派九毒虫来，便是已经对她失去信任，要将她逼上绝路，况且人间笑暴露，不杀九毒虫，等他回去让大主教知道，死的便是他们。

  人间笑见善舞脸色惨白，却还要对付那个可怕的九毒虫，顿时惊慌，顾不上再刨根问底。

  “就算要杀，也得等你伤势好了再说！”

  “知道我受伤，他必然掉以轻心，加之昨晚他损失惨重，要对付他就得趁现在。”

  善舞说着，咬牙撕下自己外衣摆，绑紧腰腹，那血丝立刻渗了出来，可她面不改色。

  人间笑触目惊心，以为这是她昨晚被九毒虫所伤，况且他昨晚射伤人的时候是暗中出手，根本不知道自己伤了对方哪里。

  人间笑当下咬牙道：“好，我来布置陷阱，我们合作，叫他有来无回。”

  善舞冷声拒绝，“不必了，我自有办法。”

  人间笑满腔热血被浇了个透，气道：“你也太没义气了！别忘了昨晚是谁救的你！再说你这个样子，要是万一有个闪失，我、我……连累我怎么办！”

  善舞不废话，当即拔刀又对上人间笑，人间笑下意识出手还击，他还不懂控制一时没个轻重，善舞有顾忌，加上重伤在身，不慎被他制衡，“闷哼”一声，脸色又惨白几分，双眸怒恨交加看他。

  人间笑当即松开手，软声道：“我全听你的，你要我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我必须跟着你。”

  善舞因为人间笑和青松派的关系，一直想跟他切割，却适得其反越绑越紧，如今就算她有心自己对付九毒虫，九毒虫也不会放过人间笑。

  这是他自找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九毒虫背后是摘星楼，如果让他回去，摘星楼就会派出更多杀手，到时候我们就没有活路了，所以杀他的机会有且只有一次。”

  人间笑神色严肃道：“我绝不会拖累你。”他早听闻摘星楼恶名，手心一阵冷汗，但却毫无退缩之想。

  善舞之前一直觉得人间笑懦弱无胆，如今见他颇有胆识，认可道：“既是合作，便没有拖累之说，与其顾虑，不如多想想如何杀敌。”

  经过昨晚和九毒虫交手，善舞已经知道他的弱点所在，想到人间笑那些机关，她心中的把握已有五成。

  人间笑清楚地感受到善舞对他的分割，事已至此，这次若能成功击杀九毒虫，他定要跟善舞问清楚一些事。

  ……

  上官玉和白莫辩、江弃寒三人收到人间笑的传书后，便先行出发前往东升派所在的一线天。

  江湖有两个“一线天”，一个是摘星楼第一杀手，一个是东升派所在的山涧。因为摘星楼第一杀手大家都只听闻，未曾见过，是否真实存在都有待商榷，所以提起“一线天”，都默认是在说东升派，也是武林至尊所在。

  东升派距离青松派一日路程，三人一早出发，晚上才到一线天所在的磐龙岛外。磐龙岛多是瑰丽巨石，整座岛像盘起来的石头巨龙傲立在水中，所以得此名。

  这已经不是上官玉和白莫辩第一次来，不同于上次的和气试探拜访，这次是上门结怨的。

  要进磐龙岛，或坐船，或通过东升派把守的石道进入。

  上官玉玩味，用扇子敲了下旁边的江弃寒道：“你们觉得哪条路进去合适？坐船可隐秘入岛，走石道呢肯定会被发现。”

  江弃寒怔了下道：“石道如何？”

  白莫辩浅笑，“自然是石道。”

  上官玉嗤了一声，跟聪明人出门果然少了很多乐趣，“既然达成一致，那就先找个客栈住下吧。”

  江弃寒见上官玉往回走，不由得疑惑，“为何不住进磐龙岛，如此不是更能知道东升派情况？”

  上官玉负在身后的手挥了挥扇子，摇头。

  白莫辩道：“在磐龙岛外等善舞和人间笑过来汇合更方便，也更容易买到消息。”

  “买消息？”

  “嗯，磐龙岛外有江湖最大的情报买卖场。”白莫辩解释道。

  江弃寒顿时起了兴致，转念对上官玉道：“想不到阁主初入江湖，却也对江湖如此了解。”

  上官玉侧眸看了江弃寒一眼，用扇子敲了下手，笑道：“江郎中想多了，我并不知，只是觉得住在岛外更便宜而已。”

  江弃寒见她一身男装，嘴角微弯，不似以往在京城的清贵淡雅，反倒透着狡黠灵动，不由得尴尬笑，“是、是，我怎么把这点给忘了。”

  白莫辩看了江弃寒一眼，心中微叹，再聪明的人，若是心盲，眼便也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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