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尉缭的解释，王陈有些诧异。

  因为尉缭对于嬴政的看法，似乎有些“以貌取人”，多多少少有些主观了。

  这其实就是面相学，对于面相之说，王陈有些不置可否。

  因为面相之说的理论根基是相术学中的形神相对理论，通俗一点来讲就是“相由心生”。

  为啥这么说呢？根据是面相学的说法，形乃神之貌，精合而后神生，神生而后形全，二者互为表里，相互依存。所以人的面貌可以直观的体现这个人的品德和心性。至于准不准？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可面相学的应用——也就是从一个人的面相，来判断他的品德好坏和未来发展，这是自三皇五帝时期就有的老传统了。举个最常见的例子，从古至今的选贤任能，都把个人的仪态作为重要参考标准。

  如《大戴札记》上面记载：昔尧取人以状,舜取人以色,禹取人以言,汤取人以声,文王取人以度。此四代五王之取人以治天下如此。

  又如荀夫子也曾说过：相人,古之人无有也,君子不道也。

  由此可见，古人对相面之说有多么推崇。

  面相一定准吗？举个例子，如庞统，如钟馗，就可见一二。

  “尉缭先生，那你觉得我的面相如何？”

  王陈想听听尉缭这个传奇兵家，是如何看待他的面相的。

  “君上的面相整体呈‘金水之局’，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双目如炬，贵不可言。”

  尉缭顺口接话，没有犹豫，看来是早就为王陈看过面相了。

  “哦？仔细说说看？尉缭先生可以畅所欲言，我不会介怀的。”

  “那就请公子恕我无礼了！”说罢，尉缭轻轻拂了拂衣袖，再拿起桌上的毛笔，摊开一张白纸，开始边画边说，“君上请看，您的左右眉骨之上有隆起的骨，这是极为稀少的龙相；还有一个特点，那便是脖子细长，这属于凤颈。用相术来说，君上就是龙凤之姿。而且，君上你的额头正中天庭位置的头骨合缝处较平，形成一个圆圆的印记的模样，如正午之日，正合了相术之中的天日之表。”

  “这……龙凤之姿？还……天日之表？”王陈被说得都迷茫了，这还是他吗？

  尉缭见王陈不信，索性便指着王陈此刻的坐姿说道：“君上精采惊人，长揖而坐。神气清朗，满坐风生，真英主也。”

  王陈表情莫名，内心更是不断批判眼前这个老小子。

  像尉缭这种人精，肯定不是什么老实人。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说点什么奉承话，对于他这种大战略家而言，想来是很容易的。要牢记，切勿被这个老小子灌了迷汤，平白被他小瞧了去。

  “行吧，那我就借尉缭先生吉言了。”王陈声音清朗，表情平淡，一副不为之所动的样子。

  尉缭果然面露满意之色。

  “先生既来投我，可有妙计相教？”

  既然对方已经不显山露水、以退为进的考教了自己一番。王陈出于尊重，以及两人之间的默契，当然也要考考对方的能力。

  “那就要问问君上的志向到底有多大了？”尉缭笑而不露。

  “什么意思？”

  “尉缭之才，对上不封顶，对下也能安之如命。君上若是胸怀吞吐天地之志，那尉缭便能够出则为将、入则为相。君上若是满足现状，那尉缭也可以坐而清谈。”尉缭有些傲娇的说出心中想法。

  王陈差点直呼好家伙，这得多自信，或者说得多狂啊，才能这样认识自己？

  想了想，王陈回道：“不会让尉缭先生失望便是了。这七国的天下，我全要了。甚至不止是这七国！南还有百越，北还有匈奴，东边有大海，西边有流沙，我，本君不会偏安于一隅！之前，我的羽翼虽逐渐丰满，各种人才都能安排到位，但就是缺了一个能够提供战略决策的大才。如今，我看尉缭先生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尉缭还以为需要自己多多展示，才能受到王陈的重视，哪知道对方直接认定了他尉缭是个大才。这还有什么话好说的，知音难求，尤其是君臣之间，能够目标一致，便已是人间至味。

  “既如此，那尉缭便献丑了。君上如今虽已在和大公子的竞争中，占据优势，但若要平稳接下大权，乃至于顺利统一天下，进而千秋万代，君上还要面临五大危机。”

  “五大危机？请尉缭先生展开说说。”

  “其一，曰年小，君上再怎么论，此时也不过垂髫少年，若是秦王不幸，君上如何保证能顺利登上王位，如何突破吕不韦和赵姬的封锁，得以第一时间继承王位。再者，就算君上能够顺利继位，是否就能保证自己就能亲政？”

  “其二，曰势单，君上没有背后的强势背景，面对华阳太后为首的楚系，赵姬为首的赵系，吕不韦为首的六国客卿系，以及秦国本土贵族和军方势力，君上你和你的韩系，实在是太过于势单力薄了。”

  “其三，曰无纲，君上虽然名扬天下，出书无数，各家都有涉猎，各家都很精通，但似乎没有明确自己的政治纲领，天下人分不清君上，到底是信奉法家，还是儒家，亦或是墨家、道家乃至于阴阳家。这样只会让中立的人继续观望，让加入的人更加迷茫，从而因为路线不明，导致内耗严重。”

  “其四，曰狂悖，我在这段时间，深入秦国各地考察，尤其是关中平原一带，因为君上正在主修的水利工程，最受我关注和考察。我发现，君上提出的迁徙太原郡豪门大户这些贵族，以贵族之身家性命，来壮大秦国之国力，收买天下之民心。这种种行为，已经把君上跟七国贵族对立起来，这些贵族是不愿意君上主导一个最强大的国家的。”

  “其五，曰混乱，君上立天策府，建文学馆，以兼容并蓄，海纳八方的气魄吸纳诸子百家，不少人才前来寻找出路。可是，君上的文学馆，体制机制不够完善，犹如一锅大杂烩，什么东西都想往里面掺杂，却不细分这些人的成分和天赋，长此以往，必然互生嫌隙，互相掣肘。君上是明白人，应当知道，天地分五行，世间万物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属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如此，只要每个人都在最适合自己的位置上尽了本分，那便可以在每个关键位置发力，互不干扰，最终形成合力，发挥人才最大的作用。”

  王陈不时点头，比较认可尉缭的分析。

  但不是全然认可，比如“曰年小、曰势单”，这两个危机其实都是指向“力薄”，也就是力量不足。

  但这只是因为尉缭不了解王陈而已，王陈的真实实力不敢说当世第一，毕竟这是一个曾经存在九天玄女、蚩尤、黄帝的位面，鬼知道背后的水有多深？但，排除掉这些非自然因素外，王陈不惧任何人，绝对谈不上“力薄”。

  还有“曰无纲、曰狂悖”，对王陈而言，这其实是一回事。没有纲领和为人狂悖，其实都是王陈在打击贵族群体，从而给人留下的印象。

  而且，王陈不是没有纲领，而是不太好把纲领明明白白的说出来，王陈想糊弄过去这个问题。

  何为纲领，那便是王陈是站在谁的利益上的，是为了谁而战的。

  王陈的纲领其实就是为老百姓而战，站在老百姓的利益上为老百姓说话。

  但在这个贵族统治的社会里面，统治者本身就是最大的贵族，如果不维护贵族的既得利益，这些人必然会反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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