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青远骑行到县城时，已是中午。

他们在县城停车歇脚吃饭，卓青远还要为小雨买几件厚实的衣服和帽子。

卓青远没想到山风如此寒冷，自己骑起来都觉得寒风刺骨，何况还带着个孩子。

与来时兜兜转转的心情不同，现在卓青远要按地图的标注，沿着国道一路通行到林阳。

卓青远一路骑行，一路打尖。骑一段，休息一段。累了就休息，天黑前就提前找酒店住宿，他不忍让小雨受半点委屈。

一路上，小雨对各种事物都充满好奇心。在此之前，她从未离开过大山，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庄龙乡。

卓青远教她过马路，看红绿灯走斑马线。教她用花洒，用浴室洗澡。教她用马桶，分辨公共厕所的男女标志。

回程的安排比较紧，完全没有来时的心情。卓青远走得又比较慢，即使行程赶，他也要带小雨去看看这个新奇的世界。

经过十多天的骑行，跨越一千三百多公里，卓青远终于回到了林阳。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味道，一切如旧，只是心情是新的。

卓青远将车停在刘芸的包子铺跟前，两人一前一后下车。两人裹得严实，直到他们走进屋时，刘芸和古国平依旧没有认出他们。

“老板，有吃的吗？来点吃的。”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有早餐，没有午餐和晚餐。”

“那就给我们煮碗面呗，能吃饱就行。”小雨朗声地回道。经过十多天的磨合，她已经知道该如何叫餐。

卓青远摸摸小雨的头，小雨不明所以，抬头看着他。

卓青远摘下头盔，笑着说“姐，我们饿了，给我们做点东西吃呗！”

刘芸傻傻地看着卓青远，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卓青远长期在山区里面跑，再加上一路的尘土，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苍老，完全没有当初离开时的样子，刘芸差点都没有认出来。

“回来了？回来好！”刘芸急忙擦拭着眼泪，忙又说“姐马上给你做，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面。”

刘芸扭头去了厨房，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叶小雨的存在。

她很快从厨房端出两碗面，然后坐下来看着他们吃完。

久违的味道，瞬间勾起卓青远味蕾的回忆，狼吞虎咽地吃下一碗，又让刘芸再去弄一碗。待卓青远缓口气的时候，刘芸终于问起小雨。

“这位小姑娘是？”

“我闺女！”

卓青远再次用手摸摸叶小雨的头，叶小雨没有抬头，继续吃着她的面。

刘芸只听说卓青远在山区捐建一所学校，并未听说他收养一个女儿。他能把这个孩子带在身边，其中的故事有多惊奇，又可想而知。

卓青远没向任何人解释小雨的身世，现实世界对她来说已经足够残忍，多一分的不尊重，就是多一分的伤害。

公司总部虽然已经迁到林阳，但林阳已经没有了卓青远的家。

之前的房子他留给了金玉梦，尽管房子还在，他也从未踏进去半步。

吃完饭，卓青远就坐在店里休息，讲述着一路奔波的酸楚。他现在这个样子又去不了公司，小雨更没地方安置，唯一的选择就是直接回高家湾。

吃饱喝足之后，卓青远收拾东西就要走。刘芸意欲让卓青远休息一天再回去，卓青远却坚决否定着。

市区有秦雪在，有彭玉玲在，有刘锐在，有公司在，却唯独金玉梅不在。

离开了三个月，离家越近，他的思念之情也愈加强烈。

卓青远扭头问着小雨的意见，小雨说她想跟阿爸回家。卓青远没得选  ，就只能重新上车，再接着骑回高家湾。

回到家门口，卓青远将摩托车停在门口愣了一会。一切都是他出发时的样子，高老师隔天就会过来帮他打扫一下。

“小雨，我们到家了。”

“这就是阿爸的家？”

“嗯，等会我带你看一看你阿妈！”

“阿爸家房子真漂亮，阿妈肯定也非常漂亮。”

卓青远找出钥匙，打开院门，然后一步一步地向着屋里走着。这所房子承载着他对金玉梅最美好的许诺，却找不到她半点影子。

进屋后，卓青远简单地整理一下行装，然后喊着小雨一起去小房间给金玉梅上香。

叶小雨有些胆怯，直到她看到灵位才明白，她的阿妈也是去了另一个世界的人。即使她不懂成人之间的那种情感，可她明白失去亲人的滋味。

卓青远回村的消息很快传遍高家湾，很多人想来探望，却又不敢涉足。第一个前来的，竟又是高老师。

几个月不见，卓青远人更瘦一些。

卓青远在介绍叶小雨时，高老师流露出和刘芸一样吃惊的神情。

晚上时，卓青远带着叶小雨去高老师家吃饭。两人一进屋，小雨便被高老师家琳琅满目的书画吸引住了。

小雨这也看看，那也看看，不停地翻看着各种书画，不由自主地被各种名目的书箱吸引着。

“她啊，让我看到一点夏七的影子，像极了夏七的小时候。”

“从现在到年关，我可能比较忙，你先帮我带一带。过完年，我再给她安排学校。”

卓青远向高老师完整地讲述着此行的经历，特别是马家坡小学的事情。

“我教了一辈子书，与乔老师对比起来，真是愧对师德二字。”

“你们没有可比性，都不在一个赛道，如何比较。”

“我这辈子，也算兢兢业业。活到现在，要说值得骄傲的学生，夏七算一个，你也算一个。马家坡小学的事，功在当代，历在千秋。”

“醒悟晚了，如果要是早有善念，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这是命数！”

晚上在高老师家，老少三代，三人共同围着一方书桌挥毫泼墨。卓青远终于拧开心结，坦然地接受金玉梅香消玉殒的现实。

第二天一早秦雪就回来了，她是听刘芸所说，然后即刻赶回来的。

她去苗县的时候，未曾听卓青远说过叶小雨，更没提他收干女儿的事，就连姜庭波到公司都没有提及。

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儿，让秦雪有些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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