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杭涛的表情，曲知遥更觉得不好意思，仿佛是自己的心事都被洞悉了。

  还好，杭涛并没有说话，若无其事地从她身边经过。

  迟了一会儿，她才推门进了办公室。

  陈佳见她进来，仍是笑眯眯的：“小曲，你没带杯子吧，这里有纸杯的。”

  马奔则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全新的保温杯来，笑说：“陈佳，你也是太抠门了点，怎么能用纸杯对付新同事呢！”

  “我哪里是要对付，只是我不像马哥你这么财大气粗，说拿出个杯子来，就拿出个杯子来。”

  看着同屋的两个人变脸变得如此之快，曲知遥震惊之余，又有些小兴奋。

  写文的人自然是要接触到很多不同类型的人的。曲知遥想着与其有抵触情绪，还不如默默将这种类型的人记在心里，写文的时候总是用得着的。

  这样一想，方才的不舒服也就释怀了。

  “小曲，你拿着，别客气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过年时工会发的。”

  曲知遥本不想要，可又想着不过是一个水杯而已，推来推去倒不好，不如先收着，她观察到马奔是吸烟的，再过一两天给他买两包烟还回去就好。

  “谢谢马哥，那我就不客气了。”

  晚些时候，周威发了微信来：“学姐，我去静江区了，这边有点事情，不一定几点能结束。”

  “你忙你的，晚上我自己回去。你从静江区直接回县里吧。”

  “好，实在是抱歉。你用打车软件叫个顺风车，很方便的。”

  “好的。”

  曲知遥才不舍得叫什么顺风车，全民健身中心楼下就有公交车站，天气也不是特别冷，她自然会选择坐公交车的。

  可通往静海县的班次到底是不多，她打开公交车的软件，显示着最近的一班还有十分钟到。

  百无聊赖地等着车时，一辆豪车停在了曲知遥的旁边。

  并且很高调地按了声喇叭。

  她对车并不是很懂，可也认识那辆是传说中的劳斯莱斯幻影。

  果然，那辆车一停在那里，一起等车的几个人就连连惊叹。

  车窗摇下来之后，正是杭涛。

  曲知遥很惊讶，她没想到杭涛开着这样好的车，又联想起马奔、陈佳那句“富贵不上班，如锦衣夜行”的议论，才恍然大悟。

  再就是没有想到他看见她在等车，居然还能主动把车停下来。

  在单位的时候，都是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样子的。

  “上车！”

  “不用、不用，杭哥，我是回静海县的，不顺路的。你不用客气。”

  杭涛听见这话，也没有过分谦让，就把车开走了。

  没再和她客气。

  这一来倒是了不得，曲知遥发现，旁边的人都在看着她。

  北方人本来就是爱搭话，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姐忍不住说：“孩儿，和男朋友吵架了？怎么有车不坐，坐公交？”

  “没有，没有，那是同事。”

  说话间，车来了，还好后排有座位。曲知遥心想，市里果然是不一样，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性格怪异的老大哥，谁知竟是个富豪，并且一点也不低调。

  回到家里，曲知遥同肖乐通电话，得知周威还没有回来。

  她不禁说起了市里的见闻，自然包括杭涛。

  肖乐却没有很吃惊，“安顺市经济不差的，又有油田。市里有钱人多也很正常，他们文旅局也是卧虎藏龙，季晓是周副市长的爱人，还有好几个人的家属是市领导，不过你说的这个人，我倒是没听周威说过，开的车这么高调，家里应该是经商的吧。”

  “应该是这样的。”

  “对了，今天我在窗口看见苑老大，陪着书记拉练，我们局是其中一站。书记还问我几句话呢，还被县电视台的拍上了。苑老大和你说没说？”

  “没说呢。”曲知遥心里咯噔了一声，她原以为苑明皙人还在枫市，也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可是，这样听来，他还好好的，而且已经回到了静海县。

  这个人，就打算不现身了么？

  反正她打定主意，别说他就是消失几天，就是这人再也不出现了。她也不打算主动联系他。

  曲知遥简单地拌个沙拉，吃掉之后，就开始写文。

  思路倒还算畅通，可心中总是有些忐忑不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果然，在临近九点的时候，她接到市三院的电话，说曲梅已自缢身亡，他们联系不上曲铁山，让她赶快过去。

  曲知遥陡然一惊，忙穿上衣服，慌慌张张地站跑到楼下，匆匆地拦了一部车，等坐上车的时候，眼泪这才流了下来。

  就在刚刚，她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也是手足无措，脑子空空。那个时候，她是想给苑明皙打电话的。总比自己这样黑灯瞎火打车过去要好多了。

  可又一想，打了电话又能怎么样？叫他陪着她去三院么？

  或许还会见到父亲和继母。那两位看见像模像样的苑明皙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这还不算，继母又免不了会议论姑姑的往事。

  她那连自己都不忍细看的家庭全都会暴露他的面前……

  若是苑明皙没有和她断了联系，她也许会求助于他，毕竟在之前的某些时候，她是那么依赖他。可此刻，想到姑姑的死，想到后续需要处理的问题，想到这无边黑暗的夜，她很想很想，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

  他们曾经耳鬓厮磨，曾经那么炽热地要贴近彼此。她甚至有种错觉，他是来渡她的。

  可是眼下这种情势，苑明皙分明是在躲着她，她实在是说服不了自己，打这个电话。

  她相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这个电话打出去，苑明皙总会来。

  就算是以上下级的关系，他也会为她提供帮助。可那讨要来的帮助，就变了味道。

  她想着给小李叔叔打个电话，可觉得也太晚了些。

  平时总有事找人家帮忙，就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人家小李叔叔的也是有家庭的人，怎么晚出来，家里人怎么会不介意呢。

  她对自己说，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难，她自己也能扛过去。

  不一定非要麻烦别人。

  可是，好端端的，姑姑怎么会自缢呢？

  自打奶奶去世，姑姑在三院住了已将近七年的时间，不是说被照顾的多好的，可至少安全问题是能够保证的。

  是他们疏于照顾，才导致姑姑自缢的么？可姑姑的意识早已经是混沌一片，怎么会想到自缢的呢？

  这些问题困扰着她，她又努力回忆着奶奶去世时候，要处理的一系列的事情，想到的第一件，就是要准备一张遗照。

  遗照？她的手机里就有。

  照片中的姑姑，站在C市的海边，笑靥如花。

  这张照片是曾经摆在奶奶家的五斗柜里的。后来，她用手机拍了一张，就存在网盘里。

  有时候她也会看看，可总是一看就伤感。

  今日这仔细一看，那片海，不久之前，她和苑明皙也曾经去过。

  他还在那里吻过她，月光下的海边，织满浪漫。

  此时看来，曲知遥更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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