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伟叔！”

  我爸刚想眯一会儿，便听见耳边有人叫他。

  一睁眼发现是叶丽雅，他连忙坐正了些。

  “有事吗？”

  “我想，我能不能来你这儿？”

  “嗯？”

  “就是做你专职的财务！”

  “我这儿的财务，不是你们一直都在代理嘛！”

  “我觉得，你这么大的地方，得有自己专职的财务系统！我可以挑起来这件事！”

  “从一开始，你松涛叔就是我的财务，他虽然独立出去了，但财务这块儿还是由他全权负责！你要是想去别的地方，你只管告诉他就行！”

  “大伟叔，我就是想来你这儿，替你做事！”

  “可我这儿，现在也只剩下专业的岗位了！”

  “我就想，天天能看到你，做啥都可以！”

  “我一个糟老头子有啥可看的！快别逗了，忙你的去吧！”

  “大伟叔，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就想天天都能看到你！陪着你！”

  我爸停止了他所有的动作，脸色凝重了起来。

  “大伟叔，我可以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不在乎名分，我就想时刻看到你就够了！”

  “我可是跟你妈一起长大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爷爷是抱养的别人家的，你们没有血缘关系，跟我也就没有任何血缘！大伟叔，我从十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爱上了你！十几年过去了，对你的爱不减反增，我是真的爱你，真的离不开你！”

  我爸竟然冷笑了起来。

  叶丽雅诧异地盯着眼前这个让她魂牵梦萦的男人！

  “所以你就跟你婶儿下手？”

  “大伟叔，婶儿她根本不爱你，她不值得你这么宠她！”

  我爸愣住。

  “婶儿她自己说，爱一个人最好的证明就是生一个属于他的孩子。可是她也说了，她已经43了，不想为了生孩子毁掉自己后半辈子！她爱的只有她自己！”

  我爸脸色铁青，也阻挡不了叶丽雅疯狂踩踏我妈而输出自己的爱意。

  “她的言谈举止，包括她的想法，没一个能够证明她是发自内心的爱你！我爱你，我不在乎别的！我只要能时时陪在你身边就够了！”

  她那喷薄而出的激情总算被我爸给叫停下来。

  “我先声明一点，五十多年了，血缘不血缘的已经不重要了，在我心里，你爷爷就是我的亲舅舅！你妈就是我的亲妹妹！这点我希望你永远能记清楚！”

  “可……”

  我爸再次伸手打断她的话。

  “再一个，我不是一个跟谁都合得来的人！也做不来跟你们年轻人打成一片！”

  “这没关系！”

  “那我不妨告诉你，你婶儿就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个女人！”

  “可她根本不爱你！”

  “我爱她，这就够了，就够了！你懂吗？”

  叶丽雅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人。

  “我对她的唯一要求就是，能够天天陪着我，让我看到她，就够了，那我付出的一切就都值了！明白吗？”

  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这些年，你应该没少见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才敢这么跟我，跟你叔我，说胡话吧？”

  她像是被扒光了一般，这才知晓，自己筹划了这么久的策略，原来在他眼里根本不足一提。

  “你给我记好了，就是所谓的同类人，也都千差万别！你爸妈养你这么大不容易，供你上大学可不是让你学那些轻浮货色的小九九！”

  她的泪水滚珠一般落下。

  “女孩子必须自重自爱，我支持你上大学，开拓视野，就是怕你像你爸妈一样，不到二十岁就结婚，懵懵懂懂地就做了父母，浑浑噩噩地养孩子！一辈子都走不出自己的思想牢笼！”

  对此说法，叶丽雅目瞪口呆。

  “就算是爱情，也该有爱情的正常轨迹！结婚生子这个程序不能乱！必须遵循传统道德一步一个脚印地来！千万别以为法律许可私生子的存在，人就能枉顾人伦悖逆道德！你也千万别学那些拿青春去赌未来的，青春一旦离开，你就啥也不是！”

  她的泪无声滑落。

  “男人的爱，不等于女人年轻漂亮，更不等于孩子！希望你能永远记住我这句话，把它用到合适你的人身上！”

  “可是，她，你到底爱她什么？”

  “这跟你没关系！”

  好一句斩钉截铁的回答，让这个女人的疯狂冷静了许多。

  “你现在的表现，明显就是识人不够！你最好多出去走走，多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真正的男人到底都在干嘛！别一天天的陷在偶像剧里出不来！”

  这样的分析，着实令她羞臊，她的确是参照偶像剧的套路去的。

  “我没工夫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要实在走不出鬼迷心窍，那就，要么我另请财务，要么你另谋高就！你自己决定，我也不会跟你松涛叔多说一个字！”

  想起自己老婆最近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如今全都对上了号，他不禁心烦意乱，瞌睡也早就被惊飞了。

  他烦躁地直奔家里，要干啥，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内心只是强烈地想要尽快见到那个无时无刻不在自己脑海里萦绕的人儿。

  看着里里外外静悄悄的样子，他不禁失魂落魄。

  拿出电话想要即刻找寻她的下落，却被我的来电给抢了先。

  “爸，你去哪儿了？”我跟我爸正好擦肩而过。

  “在家！”

  “你这会儿回家？是哪儿不舒服吗？”

  “别废话，有事快说！”

  “哦，也没啥事，就是看你不在……算了，你休息吧！我也不用被你挑毛病了！”

  我逃命似的挂断电话，在助理质疑的目光中，我几乎雀跃着离开。

  可我爸这个情窦敞开的老男人却煎熬了起来。

  “你在日记里写的，跟你平时对我的，的确是不同！这下可好，连外人都看出来了！难道你是真的不爱我？我真的暖不热你的心？”

  当然，我爸不知道的是，他的老婆此刻正陪着他的小姑在医院里上上下下奔忙。

  我妈早晨送过圆圆后，就径直去了姑妈家探望姑婆。

  “小白，你，你咋这会儿来了？今天没去忙啊？”姑婆的激动溢于言表，感觉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今天是你检查的日子！大伟这几天忙，我就送孩子上学后，直接就过来了！天气热了，也该让姐和姐夫好好休息几天了！”

  有了这样的话，姑婆兴高采烈，连姑妈和姑父也都乐颠颠地，如同见到了真人菩萨一样。

  他们急忙召来自家女婿，载着四人一同去了医院。

  上下奔波，一番常规检查后，四人均已累瘫。

  等拿到最终检查结果，并带齐药物返家之后，姑妈和姑父才称心如意地离开了。

  然而，我姑妈的来电还是让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子阔，你爸妈最近咋样？”

  “咋样？姑妈，你指哪方面啊？”

  “就是他俩关系，有没有吵架、闹矛盾这类的？”

  “应该没有吧？”

  对上次我妈曾经说过的要让我爸请叶丽雅吃饭的事，犹如那不曾落地的第二只靴子一般悬在我心头，我却不能跟任何人讲。

  “没有就好！”

  “唉，姑妈，到底咋了？发生啥事了吗？”

  “那我问你，你爸最近到底忙啥呢？”

  “就，忙他的事呀！偶尔我出不来的时候，他就得去新区那边替我督阵！”

  “他的啥事？”

  “就是些日常工作呀！也没啥特要紧的！姑妈，你到底咋了？”

  “坏了！”姑妈却猛地叹道，“我就觉得不大对劲！果然有问题！”

  “有啥问题？姑妈你能不能说清楚点！”我也被她给整得惶恐了起来。

  “你妈一大早就来，说是你爸忙，她特地陪你姑婆去做检查，这不，我们刚刚给送回去！”

  “送回去？送到家了吗？”

  “是呀！”

  “哦！那好吧！”可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唉，对了，姑妈，你们把姑婆送哪个家了？”

  “你爸妈家呀，你妈亲自来接的！难不成给送你那儿吗？”

  “那，那你没进门吗？”

  “这话问的，”我姑妈在电话那端嗔责道，“我怕家里有老虎呀，我不进门！”

  “那，既然都进门了，难道你没看见我爸？”

  “啥意思？”

  “姑妈，我一点多打的电话，我爸说他在家呀！”

  “可是现在，不都快四点了嘛！”姑妈提醒我，“可能是你爸回去拿啥东西，拿完就又走了呢！”

  “哦，也是！”

  挂断电话，思前想后的我还是决定先给我爸打电话问清楚他的动态轨迹再决定。

  然而，电话响了有一会儿了他老人家才接通。

  听着他口齿不清的样子，我更疑惑了。

  “爸，你在哪儿，干啥呢？”

  “喝酒呢！”

  “在哪儿？跟谁？”

  “我是你爸？你是我爸呀？”

  “爸，那你大白天的喝啥酒啊？”

  “我高兴，我乐意，不行啊？”

  “行行行，你是大老爷，你说行就行！”

  “屁话！”

  “唉唉唉，爸爸爸，你，你喝酒行，但是能不能请问，你在哪儿喝？我去接你回家！你这样儿，肯定不能开车了！”

  “你觉得我能在哪儿？”

  “酒吧吗？”

  “算了，就你那脑子，猜得出来才怪呢！”

  “是是是，我猪脑子肯定猜不着你在哪儿！还请您发发慈悲告诉我地方，我好去接您大驾！”

  “我在家……”

  那一刻，我的灵魂似乎瞬间被泼妇霸占，想爆粗口的冲动几乎就要按捺不住。

  就在这时，他却先行骂起了我。

  “一天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的，就不知道把你的狗窝顺便也收拾一下吗？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灰尘厚得都没地方坐！这要是对粉尘过敏的人，还不要命啊！”

  粉尘过敏？我好像只听圆圆提起过，我妈对粉尘过敏！

  圆圆说，“每次打扫卫生，妈妈即使戴口罩也挡不住粉尘的侵袭，所以每次打扫卫生，妈妈总是很头疼！”

  “爸，你的意思，你是在我家？哦不，你去你以前的房子了？是去取啥东西吗？”

  “要你管啊！”

  真要命！那催命符一般的忙音，声声震心。

  我逃命似的奔回家，他老人家竟然还在独酌之中。

  “爸，”我连忙夺下他手中的酒杯，“你这是在干嘛？”

  他醉眼惺忪地瞥了我一眼，顺手摸起来酒瓶，仰头便要对瓶喝。

  我慌忙又夺下他的酒瓶。

  “爸，你这到底是咋了吗？大白天的干嘛给自己猫这儿喝酒啊？”

  “儿子，你，”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比划着，却未说出一个字来。

  “我咋了？爸，你有话就直说！就咱爷俩，你随意，想说啥都行！”

  看到他眼角的泪水，我承认我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了。

  “爸，你有啥委屈，包括有啥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可以跟我说，我绝对保密！你就，哪怕骂我一顿都行！不行了，你修理我一顿也行！”

  “算了，就你这熊样，说了你也不懂！”

  我真心想锤他！

  但是，我不敢！我也只敢想象一下而已。

  唉，他不是喝醉了嘛！这浅醉之际，他应该也分不清我的敬与不敬吧？

  想到就做！

  “爸，你是不是遇上啥难事了？”

  他只是默默地盯着桌上的酒瓶。

  “爸，上阵父子兵。我不是未成年了，你要是遇上啥难事，可不许再瞒着我了！你说出来，咱爷俩一起扛！”

  我爸罕见地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却最终并未说出只语片言。

  “爸，”见他比较平静，我还是忍不住自己这些天的纠结，“你是不是有别人了？现在不知道咋办？”

  他郑重地赏我一个正脸加正视。

  正在我满心以为自己竟然猜对了的时候，他猛地给了我肩头一记拳头。

  “我把你个混蛋玩意儿！这种玩笑也敢跟你老子开！”

  “那是真的？”我忍痛继续八卦。

  “我有啥别人了？我要有啥别人？我要别人有啥用？干啥用？”他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般咆哮着。

  我就差伸手捂住耳朵，防止他在语言攻击我心脏的同时，音量袭击我的耳膜！

  可能是他见我怂的样子有些“心疼”吧——我希望是他心疼我的怂相！

  他颓废地跌回刚才暴怒之前的状态，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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