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自己忙得抽不开身，他选择了顺路送圆圆上学，我就再次被他征调为我妈的车夫，送程程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去考试。

  到达目的地后，我妈就地打发我回武馆去给我爸帮忙！

  “妈，我爸让我今儿只管接送你和程程！”

  “子阔，今儿是你爸的主场秀，正好你同行。有你在，会给你爸增光添彩的！我帮不了他啥，就得麻烦你为他多操点心，多跑一趟，快去吧！”

  “可是，妈，那程程考完试了，你们咋回家？”

  “等程程考完了，心也就不那么紧绷了，正好我可以带着他到处转转！也正好带他体验一把搭地铁的乐趣，做一回土拨鼠！所以你只管专心帮你爸就行！”

  好吧，为了准确及时地传达他们的夫妻同心，伉俪情深，我就是多跑十趟也值得！

  我妈送程程进了考场，匆匆回复舅舅，请他们放心之后，才松了口气。

  看看时间，她的脑海里已经出现了一个方圆一小时旅程的逛街地图。

  心动即行动！

  “今天是你值得纪念的一天，我却帮不了你什么，那就，送你一份小礼物吧！”

  她迅速定好目标之后，便雀跃着寻找开了。

  撞见林烨，应该是她今天最后悔出门没看黄历的事了！

  当她与眼前人在酒店门口“狭路相逢”时，她如同吃了满嘴的苍蝇一般恶心。

  那个男人，却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情，更加搂紧了身旁女士的腰。

  “呵！”林烨的无耻嘴脸尽显无余，“啥情况啊？大清早的一个人溜达，该不会是被你的新老公扫地出门了吧？”

  她不想与这个人浪费唇舌，选择无视他，并直接越过他们。

  “唉，你以为，改了姓，就能改掉她是我女儿的事实了吗？”他继续挑衅着，笑着。

  她觉得，他的笑声里都充斥着兽欲的腐烂气息，一阵恶心直冲脑门，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挪不开步。

  “她可以不道德，不去探望我父母！但是你别忘了，有法律做主，我需要她尽孝的时候，我看她敢不敢这么不道德！”

  根本不懂得道德为何物的物种，却学会用道德之名来绑架真正的道德！

  她的内心腾起冲天般的浪，顿时，各种设想排山倒海般袭来。

  可最终，她也只能风轻云淡地道，“你不是已经重新生了个女儿了嘛！”

  “感谢你提醒，我查过了，那孩子不是我的，我又不是替别人养孩子的冤大头！离了！恭喜你，又升一级，成我的前前妻了！”

  他的神情没有一丝的追悔莫及，反而，颇有一种无耻者的荣耀。

  而她，莫名地想笑，想仰天大笑，以庆祝如此美好的事情！

  “只要我想要，多少大学生排着队等我呢！”

  对于他的惊天之语，她不由得仔细打量起那个被他紧搂着腰肢的女子。

  “圆圆呢，我好歹也养了她9年！就算我现在不给她一分钱，她终究还是要服从法律，乖乖给我钱！包括给我养老！”

  “你无耻就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样无耻？”

  “你别想要激怒我，你让我见识过要孩子是多麻烦的事儿！以后，我的人生就是要及时行乐！”

  她的眼神在他身边的女人身上来回扫描，希望她能及时醒悟他的底线已经荡然无存。

  可是很遗憾，她却如同机器人一般淡漠地盯着自己。

  她只得挑起他们的战火。

  “你这么说，难道这位也不能给你生儿子吗？”

  “唉，你俩的事，别扯上我！”她终于开口了，却让我妈跌入了更深的寒潭。

  “她才20岁，又不是你这种农村老女人，不着急生孩子！”

  “林烨！”她总算是爆发了，可是也只是喊了声他的名字，便及时“刹车”了！

  心道，“别人养坏了的大姑娘，又被豺狼腐蚀了思维，我难道英雄主义爆棚，苏张附体，就能救活她已被换掉的正常人思维吗？”

  想到这些，她努力镇定，淡淡地道，“从你婚内出轨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已经是陌路了！”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你给我把女儿养好了，我可等着她将来挣了钱来孝敬她老子我呢！我在法院有的是关系！你这辈子都别想跟我完全划清界限！”他在背后叫嚣着。

  备受打击之后，浑身无力的人一屁股跌坐在路边的石墩上。

  直到姥姥打来电话问我妈中午饭想吃什么，她才回过神来。

  她对林烨的威胁并不怕，只是她却因为知晓更多难以言传的阴暗面，而选择相信“天道轮回”！

  “老天，如果我罪孽深重，请惩罚我一人就行，千万别殃及我的女儿！就这一生，请尽管招呼，下辈子就是魂飞魄散，我也再不来这人间了！”

  她不是没想过回家乡，和亲人其乐融融地过完下半辈子，可事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巴掌。

  首先，她不允许自己为了自己一时的解脱而亲手斩断对圆圆而言更好的教育资源和氛围。

  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第一次婚姻不仅仅跌得她鼻青脸肿，还跌断了她的脊梁骨和人生目标，跌碎了她几十年来所有的傲娇！

  因此，家乡回不去，他乡待不下，让她时刻如同惊弓之鸟。

  她无时无刻不在筹谋着怎样彻底摆脱林烨的阴影。

  她想过要带圆圆离开这个从精神、物质各方面蹂躏她的所在。

  然而，她想得越多就越觉得自己已无任何立锥之地。

  林烨不能指望，而我爸，她又觉得不敢指望。

  因此，她应对所有事和人的出发点都是保证自己活着，至少保证在圆圆成年之前，自己安然活着，能够亲手养大她，好了却她今生选择自己当妈的至诚。

  因此，林烨今天的嚣张，更加速了她想带孩子离开这个地方的念头。

  令她始料不及的是，刚吃过午饭，就被姥姥拉到房间里。

  “小瑛，你小产了？”姥姥低声问道。

  她先是一怔，随即坦然笑道，“圆圆还真是靠不住啊！”

  “真的？”

  她却讪笑着道，“都过去了！”

  “是不是洪伟不想要啊？”

  “不是！”

  “那是你？”

  她摇了摇头，“妈，都过去了，你就别再提了！”

  “你和洪伟这样的情况，你不给他生个孩子，到底不稳妥呀！”姥姥劝慰道。

  “没事的，妈！”

  “这能叫没事？孩子是一个家的绳索！有孩子，男人的责任心才能被揪出来！没有共同的孩子，男人出了门，就是脱了线的风筝！”

  “哎哟妈，洪伟有子阔呢！你就别乱想了！”

  “我是说，是你给洪伟生的，属于你俩的孩子！”

  “妈唉！我都42了，生孩子，呵，真的怕是要一命换一命了！”

  “别乱说！”

  “网上有爆料，一个二婚女人拼了命生下共同的孩子后死了，结果那个二婚丈夫连看都没看就让医生把孩子扔了！”

  姥姥的眉头紧皱，半晌不敢言语。

  “我既然已经把圆圆带到这世上了，我就有义务亲手把她养大！我可以为了保住婚姻再去拼命生一个，但是我这么大年纪了，万一真的一命换一命，洪伟他，他已经50了，他到底会咋样对待那个新生命，会不会像扔垃圾一样给扔掉，我不敢保证！”

  “不敢保证，是啥意思？”

  “妈，总之呢，圆圆已经很苦了，我不敢再为了自己让她再苦一层！”

  “那你跟洪伟，好着吗？洪伟给你的彩礼，你还留着吗？”

  “我还给他了！”

  “还了？”姥姥稍愣，就叹息着道，“彩礼，说白了就是女人的定心丸，是男人对这个家的诚意！”

  “家不家的，概念太笼统！我只求他对圆圆别耍心机就行！”

  “那，你俩现在，到底咋样？好着吗？”

  “我俩好着呢！”

  “那你到底在担心啥？洪伟这早出晚归的到底在忙啥，你见过没？”

  “妈！”她不由得提高了嗓门，连在客厅看电视的程程都惊动了。

  随即，她又软和了下来。

  “妈，我当年就是觉得有了孩子男人会有担当起来！可是，有些男人根本就是畜生道囫囵着过来的！”

  “那还不是你抛弃一切要嫁的嘛！”

  “妈，”她欲哭无泪，“我就知道每次你都会拿这话堵我！”

  “兴你做还不兴我说了？”

  “妈，你只知道教师有编制，工资稳定，工作体面，可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一定要辞职吗？”

  姥姥沉默不语。

  “隔行如隔山！有些行业里的黑暗、艰难，外行是永远都看不到的！”

  “那么好的工作，啥毛病都不能是毛病！”

  “妈，你知道吗？我一个人跨课头代课就算了，还被安排班主任……”

  “收入增加呀！”

  “妈，收入没增加多少，工作量倒是成倍增加！那一年时间，我就像是全校的保姆老妈子一样，学校哪里有需要我就得扎在哪里，比校长还忙！我没空管理我负责的班级，人家主课老师又都是其他班的班主任。一次自习没人看班，学生就在教室打了起来。家长投诉到教育局，学校还点名批评我不尽职！直接扣了我当月奖金！学生还在背后议论我，说我忙着升职，根本不管他们，所以根本不用在意我这个挂名的班主任！”

  学校的复杂情形远非姥姥当年上学时候的样貌，她也理解不了。

  “妈，你知道那对我是怎样的刺激吗？就像是一个亲妈拼死养大的孩子，到头来孩子却说不用把我这个亲妈当人一样伤人！”

  这个比喻，别说姥姥，所有当妈的女人应该都能共情。

  “我盼着学校能把我的班主任工作一块儿给撸掉，这样我就能轻松了。可是，除了苦差事加重，别的我是半点都没有！别人上完课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却还要苦哈哈地给学校打杂！我的考研资料，到现在都没学到一半！”

  “那你干嘛不跟领导反映？”

  “反映了呀，领导假仁假义地劝我，‘啊，你们年轻人，刚参加工作，千万不要嫌苦怕累，挑肥拣瘦！学校器重你，想让你能尽早挑起大梁！’”

  姥姥无言以对。

  “第一学期还没结束，又有家长投诉我，说我不给他家孩子安排好座位，害得他家孩子都弱视加斜视了！后来才听别的老师说，那家长说自家孩子必须坐到前两排才能听得进去课！”

  “那你长的嘴巴干嘛使的呀！”

  “我，”她上下挥舞着双手，不知作何回应。

  “你不是平时挺能说道的嘛！”

  “妈，我是班主任，我打心里把那一班的孩子当我自己亲生孩子一样，我想给他们公正公平，给每个人都有坐前排的机会。可是我只把自己感动了，人家孩子和家长根本无动于衷啊！”

  姥姥只是默默地整理着手上的袋子，那里面是我妈刚刚给姥姥买回来的衣服。

  “我又实在不善于跟领导套近乎，最后我就被边缘化了，成了学校里公用的免费劳力！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指使我做事！”

  “我看你就是心飞了！”

  “是，我当时是走火入魔，是被林烨那层人皮给迷惑了！所以我一看到这边有招聘，跟我专业也对得上，我就急不可耐地辞了职！我心想着，大不了我不享受政策扶持就是了！我只想简简单单做自己的事！”

  “做成了还会那么狼狈？”

  她苦笑道，“幸亏我出来了！”

  姥姥停了停手中的活儿。

  “妈，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拉扯我和我哥长大不容易，可是你能不能认真地设身处地为自己的女儿想想，别啥事都是我的错行不行？”

  “你做得好啊？”

  她愣住。

  “让你选语文或者英语，你非要学历史。让你别辞职，可以先请假看看这边情况再决定，你非说要快刀斩乱麻！让你别嫁林烨那样的，跟谁欠了他一辈子似的，你非要嫁。嫁就嫁吧，彩礼多少得有，这是习俗，你却说新时代的婚姻不在乎那些老古董的习俗！让你别轻易离婚，就那种货色，你离了，他肯定不会给你再掏一分钱！你看看，哪样你做好了？你还说圆圆苦，圆圆的苦还不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敲门声突然响起，门外传来程程的声音，“姑姑，你电话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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