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座钟上的时间一点点向前走动，伊斯特缓缓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眼前桌几上的事物并未有半分改动，一如他今天下午走进自己房间之前一样。

  但他却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在刚刚看到过座钟上的时间后，那突然出现在他内心深处的，仿佛要失去什么事物的不安感开始渐渐消失，而也就在此时，他也隐约感觉到了自己当下的状态有些……不太正常。

  比如说，对消失在自己面前不过数天的乔薇，他的态度本不该那么冷漠。

  但……只要他想到这个问题，伊斯特的内心深处却又会终会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样的做法是正确的。

  抬手轻轻抚了抚额头，少年的目光旋即转向被敞开的门外，属于霍尔家族宅邸的院落。

  绯红色的月光静静照耀着院落中的园林，看起来宁静，又隐约令伊斯特感到恐惧。

  宁静的是伊斯特十八岁的记忆带给苏塔的习惯，恐惧的是清楚着绯红色月光主人的，却也清楚自己无能为力的苏塔自发产生的情绪。

  这两种截然不同，却隐约间有着相辅相成的感觉的情绪旋绕在少年的心头，却令少年发现了自己当下状态的异常。

  理性。

  是的，理性。

  就像是对周围环境绝对清醒的人绝不会被其环境氛围影响思绪一样，身处于理性的人，往往都会在看到一个在自己常识中有异的环境瞬间，心中便已经找好了可以准确形容这方环境的词语，或者，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环境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而这，恰恰可以准确形容伊斯特此时感觉到的自身状态。

  这是一种在人性中绝对接近神性的一种状态，如果说感性一个人探索外界的皮肉与收获，那么理性，就是一个人为什么要探索，为什么要生存，为什么要收获，想要什么收获的一种绝对接近神性的一种思绪。

  在泛西方的希腊神话众神的体系中，神拥有远比人更充沛的感性，是因为神的诞生远远早于人类而获得了自然的青睐的话；那么在东方华夏神话文明体系内，神却是有着远比人更广阔，更高深的眼界，而这种对于人而言神鬼莫测却令人惊奇的能力，被冠名为神通，灵觉，通感的本质，是东方人将自己探索世界的绝对理性，包裹以感性神明的皮囊而塑化出来的。

  而此时伊斯特的心绪，正是如此。

  一旦他的大脑中浮现出或者有了想要做到什么的念头，那么他只需要给出当下的自己所知道的情况或者条件，就能以绝对理性的思维获得自己想要的过程与结果。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

  又或者说，这种感觉，他已经很熟悉，并且已经驱之如臂，使之如掌了。

  但他到底又是为什么才会开启自身的这一状态的呢？

  而又是为什么，他会丢失了一下午的时间呢？

  心中静静思索着，感受着因为自己完全理解了自身状态的渐渐从内心中退出的绝对理性，伊斯特的耳畔也在这时响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轻盈脚步声。

  是刚刚被我支走去清除画上尘土的乔薇……

  或许是绝对理性的状态仍有残留，伊斯特几乎无需思索，便轻易得到了答案。

  毕竟除了这个答案之外，显然已经没有别的，可以侧面证明这栋霍尔家族的别墅宅邸内，会有第三个人的答案了。

  脑海中如此想着，伊斯特缓缓起身，侧目看向即将走出人影的走廊。

  而后不过一会，随着脚步声愈发靠近耳畔，拿着一幅半人高画像的‘乔薇’就此出现在了伊斯特的面前。

  “伊斯特少爷，挂画已经处理好了。”

  一边说着，这位有着紫色瞳眸的少女缓缓将手中的摆正，并以正面朝向自家少爷。

  “嗯，我知道了。”

  看着那幅外玻璃已经有了明显泛黄的，很有历史感的挂画，灰发少年的目光看着挂画上面的人物，一个一个在内心中标注出他们的名字。

  坐在画面最中间的是我，其次左侧的是哥哥，再后面是父亲霍尔男爵，以及……

  看着画面上那副令人感到亲切又陌生的灰发妇人，伊斯特轻轻皱了皱眉。

  母亲……

  粉嫩的嘴唇轻轻开合，最终吐出一个在鲁恩语中，富有礼节且亲昵的词汇。

  而就在这一单词脱口而出的瞬间，伊斯特便猛然发觉，这幅全家福画像上的母亲，似乎比他记忆中的那位已经模糊的的灰发女人多了些什么。

  脑海中的思绪到此猛然中断，但转瞬之间，那股仍旧残留了些许的绝对理性思维又一次强行延续了他脑海中的思绪。

  就此，伊斯特的目光在绝对理性支持下，缓缓迈出脚步，走向了那幅被乔薇拿在手中的挂画。

  画像上，女妇人的服饰相比于身旁霍尔男爵的服饰，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比如，她的服饰呈现着一种左右几度不对称，却令人感觉格外协调的美感，而除此之外，无论是发型，还是耳坠，亦或者项链，以及脸部饰物……

  那湛蓝如碧波海洋一般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些许迟疑，但不过片刻，这位身材娇小的少年便面露艰难的轻轻揉了揉眼睛。

  “我记得……”

  双手举着挂画已经好一会的‘乔薇’面色不改，只是平静的听着耳畔自家少爷说出的话。

  “祂……应该是右眼戴水晶磨制的单片眼镜吧。”

  话音落下，伊斯特轻轻眯了眯眼眸，随后对着那幅挂画伸出手指轻轻一点。

  一抹碧色便循着指尖接触到挂画，随后，缓缓蔓延到挂画上的每一处角落。

  而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乔薇’的那双紫色瞳眸猛然收缩，旋即捧着挂画的双手也随之浮上了些许青筋。

  伴随着碧色遍及挂画，伊斯特的脚步也随之稍稍后退了半步。

  “砰！”

  这是挂画上玻璃爆碎的声音。

  而同样，这也是‘乔薇’内心被这位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如少女般少爷评价的破碎声。

  这幅壁画，其实本来并非是这座霍尔家族宅邸的装饰品。

  毕竟……又有哪位鲁恩的贵族，会将代表着自家家庭和睦意味的挂画放在自己很少会去的衣帽间呢？

  哪怕这位贵族是个很在乎自身穿搭的人。

  对于鲁恩的贵族来说，一幅能够代表着自家家庭和睦的挂画，往往都会挂在自家宅邸最为醒目的位置。

  比如……

  会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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