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存独自坐在卧室里，天色渐晚，她也没有开灯，瘦弱的身影有那么一刻让露青想到了母亲。

  “妈，吃饭了！饭已经做好了，都是您爱吃的，范师傅还特地给您做了黄鱼羹。”

  “你爸呢？回来了吗？”

  “回来了，和言恒一起回来的。君林打电话说学校里有活动，一起聚餐，不回来吃。”

  明思存不想吃，让其他人吃饭就行，不用管她。

  露青这个时候最讨厌自己，明知道这婆婆心眼偏，还是想着尽力转圜。

  她走过去，打开灯，“妈，还是吃点吧。人是铁饭是钢，您已经这么瘦了，也不需要节食。多少吃点，营养才能保证啊。”

  明思存只是摇头。

  露青知道是为了那块地的事，她有心说出来迟早要帮她解决，又怕她传话给付元吉，忍住了还是没说。

  付言恒看露青一个人下楼来，知道明思存还过不去，于是让厨房专门把菜拣出一些，弄个食盘，自己端了送上去。

  付代时倒像是没往心里去，招呼大家赶紧吃饭，海鲜放凉了不好吃。

  露青是最爱吃海鲜，病后也不敢多吃，挑着几样儿稍微吃几口，看到付君林位子空着，记起明日是辩论赛的开赛日，“爸，明天君林大学组织的辩论赛就要开始了，请了很多人去观礼，您有时间去吗？”

  “明天？我倒是没有什么推不了的事。”

  “那您和妈一起去？一起去看看君林，妈心情能更好一点。”

  付代时点点头。

  当天晚上付代时不知怎么和老伴儿商议的，反正第二天老两口一起准时去了学校。

  付君林正在忙着开幕的事宜，看到爸爸妈妈一起来了，惊喜异常。

  “爸，妈，欢迎你们！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这是我一次组织举办这么大的活动。真怕出什么差错！”

  明思存看着一身西装精神饱满的小儿子，终于露出了笑容，“别紧张，只管放手去做！这都是积累经验！爸妈为你骄傲！”

  付代时打量着会场布置和请来的名人教授们，“这一块有人赞助吗？你们学校还挺有钱。”

  付君林嘻嘻笑着说保密。

  一会儿揭幕典礼开始，主持人请嘉宾上来剪彩发言。

  剪彩嘉宾有学校的校长，名誉校长，着名的教授，还有就是‘青国青城’公司的技术部总监刘晓非。

  明思存听着‘青国青城’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忍不住问付代时。

  付代时小声说，这是露青在外面自己成立的新能源公司，规模还不大。他也是刚刚才得知，露青听说君林组织的项目需要赞助，直接掏了一百万给他。

  明思存听了暗暗沉思，又看着台上自信满满如同闪耀着光芒的儿子，也开始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努力培养老三？

  老二也太不争气，明思存去问股票抵押的事，付元吉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来个一推六二五，连甘梦也躲着不见，抱着孩子去了娘家。

  明思存其实不太在意那些股份，反正早晚也是给孩子的，只是他的做法太让人心寒！

  之前花言巧语哄着明思存把股票抵押，满口打着保票一个月就可以赎回，现在出了事情一点担当都没有。

  想想真是个心狠的孩子，连亲妈都坑。

  开幕仪式充满了大学生独有的朝气蓬勃，艺术性和观赏性兼备，付代时心里非常欣慰，默默握住了老伴儿的手，感谢她培养了这么优秀的儿子。毕竟是多年夫妻，明思存也明白了付代时的心意，曾经偏离的心思终于开始返程，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求老伴儿帮忙赎回股份。

  开幕式结束，就是首轮辩论赛，付元吉的大学作为东道主，首轮就要出战，此次对阵大马的一所中文大学。

  辩论题目也很有趣，‘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大马方的一辩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周口店的猿人就已经懂得用火来把同类的头骨烤着吃，这种生猛烧烤是何等凶残啊？！而《人类的起源》一书也告诉我们，当一个土人的小孩不小心把一筐海胆掉进海里时，土人竟把他活活地摔死在石崖上。面对着原始人这种凶残的天性，难道还不能说明人性本恶吗？”

  “第二，正是由于人性本恶的存在，所以在人类社会沧海桑田的演进过程中，教化才显得尤其重要，而且也相当艰巨。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方从来不否认通过后天的教化和修养，人是可以对他的人性加以改变，甚至形成伟大的人格的。但是正因为有本恶的人性的存在，所以我们要知道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兵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啊！”

  明思存听得住了神。

  双方唇枪舌剑，都是文采飞扬，舌战群儒。明思存的心思却早已不在这个辩论赛上。

  回到家里，看到露青正在花园里浇花。

  春日的天气正好，露青穿着一件粉蓝色连衣裙，手里水壶的水洒下去，在阳光照射下，花朵上的水珠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露青脸上平静柔和，仿佛一幅圣母图。

  露青看到婆婆回来，连忙迎上来，接过手提包，安排佣人上茶。“妈一路上累了吧？参加这种场合就是很辛苦，您快坐下休息休息。”

  一会儿佣人泡好茶，露青又亲自捧上来。

  明思存感到非常无力，就像大病了一场，“露青，你说，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

  露青一听就知道是辩论赛的题目，认真的想了想，“我觉得，这个还是得分人。有的人性本善，有的人性本恶，或者说每个人身上都有善与恶共存。这个可能是基因决定的。但是后天的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甚至于社会环境，能不能改变，能改变多少，这个我说不好。”

  明思存点点头，不再言语，接过茶喝了起来。看着露青开始穿宽松的衣服了，又难免回想起自己怀付元吉时的样子，仿佛就在昨天。

  露青看婆婆灰心丧气，真的想马上就劝慰她放宽心，股票的事大家一定会帮着解决，又怕自己说多了反而坏事，只好默默给婆婆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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