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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摧毁


旁边的禁卫递上了帕子,晏南修一下又一下,用力地在洁白的棉布上擦去了肮脏。

  把带着烂肉和鲜血的帕子,扔在那人的断指上。

  他看着那具惨白的尸体,和杀莫奇的那人的心情一样,晏南修勾起唇角心想,流着同样的血,果然喜欢做同样的事。

  飘落下的雪花,缓缓淹没了痕迹,覆没了莫奇横死的最后一点残存的迹象。

  禁卫全部退到了三里开外,听书坊周围只有三个活物,晏南修小高子和子书薇。

  子书薇是在茶楼被禁卫请来的。

  白暖和丁桃找到了她,几个人正在说着见到晏南修的经过,本是一件适合庆贺的事,她还没显摆完,就被禁卫粗暴的请到这里。

  禁卫指了一块地方叫她进去,她看到了晏南修和小高子,还有两个死状极惨的人,其中一个是莫奇。

  晏南修瞥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到看不清他真实的情绪。

  “能恢复他的样子吗?”

  子书薇蹲下查看了莫奇的身体后,她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在头颅上,几个褐色的小点蠕动了几下,越变越小……

  最后如落在脸上的雪花,化进了头骨中,黑洞洞的眼眶像有了魔力,把两颗眼珠拉了回去,慢慢闭合了。

  “可以了。”

  子书薇收回瓶子,放入怀中。

  太医颤颤巍巍递上了针线拔腿就跑,没跑出几步就摔了一跤。

  他一刻也没敢耽搁,爬起身子。全然不在意满身的雪泥,也不顾腿上的疼痛,像只被人追杀的年迈老狗,撒开腿跑出了这处惊恐骇人的地方。

  他清清楚楚的目睹了晏南修行凶的全过程。哪怕行医多年,哪怕见过千万种异常的死法,都没有二皇子的手段残忍。

  他觉得应该给那人用点麻药,那颗心才不至于跳得如此厉害,生出了愧疚。

  小高子把针线递过去,晏南修挡住了子书薇的手,冷冷地道:“我来。”

  子书薇想给他撑伞,他低着头,眸色冷沉地说不用,之后再无一句多余的话。

  小高子屏住呼吸,撑灯照着。

  天地万物都像失去了生命和色彩,只有晏南修手里的一针一线,在莫奇残破的身体上挥舞,带出细小的声音。

  他蹲在那里像在修补一个精美的作品,缝得很慢很细,漫天大雪飞舞中只看见他一双变幻莫测的手,不停挥动,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雪下了一晚,缝好后,天都快亮了。

  几人的长衣大氅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犹如雪花变成的人,立于天地之间。

  晏南修了整理好遗容后,说:“还是活着的时候好看。”

  看到一个正直善良的人落得这个下场,小高子在一旁默默地抹着眼泪。

  他和莫奇说了几句告别的话后,给晏南修递上了暖手炉,“二皇子,您先回去歇息,奴才一定安排妥当。”

  晏南修没说话。

  他转过身冷冷的看了子书薇一眼,扯着她的头发,就拖进了听书坊。

  小高子完全没料到二皇子会有这等动作,等他提着长袍,迈着小碎步追过去的时候,只听见了砰的关门声。

  他身子抖了几下。

  子书薇被突如其来的粗鲁对待弄懵了!

  晏南修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就把她扔上了床榻。

  本就在冰天雪地里站了一夜,身体僵硬得像个木桩,等子书薇跌跌撞撞爬起来的时候,看到晏南修正在没有情绪的脱去身上的衣物。

  这一瞬间发生的事太快,快到她无法理清。

  她看着晏南修冰冷的脸,不解地问:“你干什么!”

  “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晏南修面无表情的解开了腰带,上衣无声脱落,露出了结实伟阔的腰身。

  那具被衣物包裹的身躯满目疮痍,锁骨下方密密麻麻布满了细碎的痕迹,子书薇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是被人的牙齿咬出来的。

  子书薇盯着他胯骨处狰狞的伤痕,脑袋一片混乱。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身上最早的痕迹已变得肉白,那些都孩童时期留下的,新鲜的疤痕不过半年,他冷漠淡然的脸庞,正如这些藏在布料下的过往不示于人。

  此刻他的身体如同内心的隐匿,完完全全揭开给她看。

  晏南修脱到了不着寸缕,走了过去,两条笔直的腿站在了她面前。

  子书薇这才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晏南修你疯了”

  只是迟疑了瞬间,晏南修就弯下了腰,抿着薄唇道:“我一起长大的兄弟,因为保护你死了,我们一起疯吧。”

  子书薇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晏南修猩红着眼,盖住了她的唇,用力的抵开她紧锁的牙根。

  推搡之间,她的手指碰到了身上的牙印,晏南修身子微微颤了颤,眼神一下暗了许多。

  这些牙印他忍得有多辛苦,那个傻女人从来不知道,每次她抱他都像在受刑,他使出极端的毅力,才压下了海沸山崩的身体本能。

  立地成佛也不过如此。

  那几年他一心想要变好,变成一个能配得上她的人,他怎么可能变好,又如何去配,他灭了她全家啊。

  谁叫她打开了那个盒子,看到了那席能调令禁卫的玉玺。

  子书微趁他分神之际,挣脱到了床榻的一隅,眼里满是嘲讽和鄙视。

  晏南修完全不在意她的表情,掐住她那双好看的脚背,往面前一拖,对着她的眼,发出了冷笑。

  这么多年,早该疯了。

  父皇用尽各种手段,拉他进入那个黑暗嗜血的世界,他一直表面应付,内心抵触。

  有何用。

  十二岁那年,他在菜市场,看到了一场公开行刑,人头落地时鲜血如柱散在空气中,那种甜腥的空气从鼻洞钻入身体,他全身的血液被激活,体内的灵魂跟着苏醒。

  那日他骑着血愿,跑到山上猎杀了很多动物,全是幼崽,他看着那些幼崽尸体的时候,整个人兴奋不已,就知道自己完了。

  彻底完了。

  那两年里,敢对他说不字的人都悄无声息的让他们生不如死,他才知道乔三言教他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是多么的毒辣多么的有趣。

  莫奇在他身边越来越沉默,说他变了。

  当他意识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做事方法越来越像父皇时,他就生出了逃跑的想法。

  直到遇到云裳和观棋,他们一点一点的,把他从那个诡异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根本没用。

  他身体里流的是晏和光的血,他们是同一类人  ,他一直在做忤逆本能的事,才会这么辛苦,才会让人骑在他头上做事。

  子书薇的死活和他毫无关系,他出于道义救了她,抢了云裳又如何,压制了本性放过了她,结果把自己弄得这么痛苦。

  莫奇说的道义和责任如此的荒诞,他这种人天生就不适合。

  子书薇看到他纠结的表情,有了细微的瓦解。

  还在试图说服他,“晏南修,你心里有气,不应该找我,晏南修....”

  晏南修眼皮稍稍一抬,看到这张惊慌的脸,他反而被一种噬骨啃肉的痛苦,冲破了脑膜,摧毁了思想。

  他粗暴的撕了子书薇的衣服,白嫩光洁的肌肤全都暴露在眼前。

  欲望喷薄而出。

  子书薇闻到他身上残留的血腥味,趁他深抵时她用力咬了一口,更加加重了血腥的气息。

  晏南修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浓郁的血腥味更加刺激了他。

  他生来就喜欢这种味道。

  这一路谁在杀他,他心里大抵有答案。

  曾以为只要表明不想坐那个位置,就是一个没有威胁的人,不会再有麻烦纠缠他,谁知一点希望也看不到。

  既然不能成佛,那么就入魔。

  晏南修轻声威胁,“你敢用蛊,我就出兵,灭了子书家。”

  子书薇果然乖了,刚刚催动的灵蛊悄无声息的收了回去,只能用手去推他。

  她双眸流出了泪水,“你真可怜。”

  “都一样。”晏南修这一声说得极大,高绾的发束垂了下来,挡去了他的眼,一鼓一鼓的胸膛散发出强烈的戾气。

  脖颈处的青筋也全都显了出来。

  子书薇用手拨开他的头发,看着他的眼睛,希望他清醒过来。

  她不得不承认,他冷峻的眉眼会蛊惑人心。哪怕是一双疯了的眼睛。

  晏南修闪动着黑密的睫羽,捏住她的下巴,“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他扯掉了她身上最后一片衣缕。

  屋子里声音总算停了,小高子把身体站得笔直,心里怕得要命,前天还那么从礼的对子书姑娘,今天却这么惨烈。

  他心想,主子比看到的更难伺候。

  晏南修穿好衣服,很快出了门,面色依旧冷淡,只有眸子里沉着若有若无的戾气,看得人很不舒服。

  小高子寒着胆子站在那里,听候发落。

  “不许留后,把她扔出城去。”

  晏南修丢下这句话,从禁卫队牵了匹马去了成王府。

  小高子身上又抖了一下。

  太医很快送来了熬好的药,小高子端着药抠扣扣的敲着门,没有回应。

  他唉了一声,心想有回应就奇怪了。

  “我...子书姑娘,我送药来了。”

  小高子等了一小会,没听见声音,便推了门进去。

  粉色的帷帐被扯得七零八落,房间里弥漫出合欢后特有的气味。

  子书薇身上披了一件白色的里衣,发丝凌乱贴在脸上。那张脸红肿得厉害,嘴角泛着血印子,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露出暴力下的痕迹,不用想就知道发生过什么。

  小高子昨天夜里经过那么恐怖的一幕,再看到这些也只是稍稍有些惋惜。

  他端着药走到子书薇面前,轻声地说:“二皇子心情不好,你多担待,先把药喝了。”

  子书薇动了一下眼,子书家世代和草药打交道,她怎么能不知道这是什么药。

  她闻着碗里草药散发出的气味笑了笑。

  子书家的人都宠着她,这十七年都过得逍遥自在。

  那年去南康郡是她第一次偷跑出去,整个西南就属南康郡最繁华,没想到在繁华中遇见了他。

  往后的那几年再没心思玩,一直在找他,除了黔林,京城是她最熟的地方了。

  她天性热情又执着,那是她一眼就喜欢上的人,反正也爱不上别人,在找他的过程中慢慢体会到了青涩的爱恋。

  哪知爱上的人,是这样一个人,现在才知道,子书白说她太过单纯,是多么正确了。

  小高子见子书薇两眼发愣,半天不接药。

  礼貌待她,是因为前天她在自家主子受伤的时候,帮他处理好的,让自己躲过了那骇人的场面。

  今天二皇子说的话,他也听明白了。

  他成天见的都是天下的顶级权贵,对着一个听不懂话的人,也就不必太客气了。

  他提高了些声音,“这药还是快喝了吧,躲不过去的。”

  子书薇这才抬起头,对着小高子笑了一下,“有劳公公了。”

  她毫不犹豫的把药一口吞进了肚里。

  小高子知道自己误会她了,连忙又安慰道:“子书姑娘受委屈了。”

  子书薇摇摇头,下床把衣服捡起,穿好后她摸了下自己的脸。

  对着小高子说:“麻烦公公帮我找一件能挡住脸的大氅。”

  小高子明白他的意思,她的两个婢女正在禁卫围住的外面等着她,怕她们见着了这副面庞伤心。

  她这是体恤下人。

  自己也是做奴才的,有这般暖心的主子真是福气。

  高公公牵着马,子书薇坐在马上带着连帽的狐狸大氅,在京都的雪地里缓缓行着。

  丁桃和白暖不明白,小姐昨日还在茶馆里说,今年要在这过新岁,绝对不会和她们回去。

  看眼下的情况,也知道二皇子这里是没戏了,两人心情愉悦了起来,在一边叽叽呱呱说个不停。

  她们时不时看看子书薇,怎会突然变得这般乖巧安静了,十七年来头一遭啊。

  前几年丁桃见她寻一个名字时都惊呆了,寻了几年寻不到,丁桃以为根本没这号人,拍着胸脯说,找到了我们就不管你,没想到真被她找着了,还是当今二皇子。

  今天来本是告别的,没想到峰回路转小姐会跟她们回黔林。

  西门的城门口很快到了,子书薇下了马,看着远处雪地门前打雪仗的小孩凄凉地笑了笑,京都真的很美很繁华。

  可惜这几年都没好好看过。

  从此往后,她再也不会踏入这片土地了。

  她整理好情绪和小高子告别,“麻烦公公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变得更坏,后会无期。”

  高栓看着马背上那缕白影,缓缓湮没在漫天雪花中痛惜不已,多好的女子,谁叫她摊上的是二皇子。

  又想起自己也得启程去芙蓉郡了,回到东宫见着冷荷,交待了几句,便备好贺礼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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