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下意识地想摇头，又连忙点点头，用来掩盖自己的慌乱。

  她的手这才拍了拍怀中的孩子。

  孩子年纪不大，看着也就四岁左右，但是瘦骨嶙峋，脸色苍白，头发像枯草一样，乖乖地坐在妇女的怀中，嗦着自己的手指，一双懵懵懂懂的蓝色眼睛好奇地看着白月。

  “这孩子多大了？得的什么病？”白月看得心里发酸，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这么瘦……

  “他已经六岁了。他的病……唉。”

  六岁了？

  白月震惊。

  这小孩子的身高怎么看也不像六岁！

  阿哈抱着手臂跟了过来，扫了一眼这小孩：“他没什么大病，就是营养不良吧。”

  妇女一呆：“啊？我的孩子是长得慢而已，国王说他摸过孩子的脚以后就会长高了……”

  白月眉头皱了皱：“我能摸摸这孩子的手吗？”

  妇女下意识地点点头。

  白月上前，握住孩子的小手，同时心里开启AI系统扫描了一下。

  “该目标个体骨龄6年，肌肉萎缩、肌张力低下，体重低于正常43%，腹壁皮下脂肪消失。属于三度营养不良患者。”

  白月松开了孩子的手。

  “的确是营养不良……”

  “所以，营养不良是什么？”妇女还处于茫然状态。

  “就是……”白月打量着妇女，她的穿着就算在平民里也是最差的那一档，可能没念过什么书。于是她努力斟酌了一下用词，尽量挑文盲也能听得懂的词汇解释：“肉蛋奶蔬菜和谷物，人吃了它们才会长得结实，如果这孩子长时间没有吃某一样东西，就会变成这样。”

  不过，照这个孩子的状况看起来，他可能从出生到现在六年里都没吃过饱饭吧……

  “噢……”妇女恍然大悟，随后又沮丧起来，她很想跟白月说些什么，但是又害怕地看了看不远处的卫兵。

  白月会意，拉着这位妇女的袖子：“我们去剧院的花园里坐坐吧。”

  “啊！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妇女害怕地睁大眼：“歌剧院不是我这种平民能踏入的……”

  “你放心好了，有他在呢。”

  白月指着一旁的阿哈，打起包票来。她不信什么卫兵敢当着科斯基侯爵的面赶他的人，何况花园里也没有什么卫兵。

  阿哈为了顺从小美人，朝妇女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几人来到花园里无人的角落，白月拉着她想和她一起在长椅上坐下，但妇女怎么也不肯与贵族同坐一张椅子，坚持要站着。

  无奈之下，白月也只好不坐了。

  “现在可以说是怎么回事了吧？”

  妇女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孩子，这次是真情实感的落泪了：“家里缴完税就没剩下什么吃的了，他出生以后，我没什么奶水，一直都只能给他喂点黑面包，他年纪小咽不下，我是加水煮软了喂给他的。”

  白月呆了呆：“就你一个人带孩子？”

  “是啊。”妇女低着头，声音麻木：“我怀孕的时候，碰上国王修建行宫征召平民，孩子他爸在工地上出意外被石料砸死了。”

  白月听得这下心绞痛真的要犯了。

  啊啊啊啊！

  万恶的封建社会！

  白月一双大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她压低了声音，生气地质问道：

  “所以国王到底是怎么给你家孩子治的病？”

  治营养不良能摸摸脚就能治得好的？

  这真的不是拿百姓消遣的昏君吗？

  女仆玛莉亚还说，国王的医术是最好的，经他治疗的患者没有一个不被治愈的，难道因为没治好的都被他噶了，剩下的人被迫承认已经被治好了？

  想到这里，白月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怒火。

  什么玩意！

  虽然嬴白月往上数一百年也算皇族，但穿越之前的孙白月可是地地道道的平民百姓。

  她家里不富裕，虽说父母都是医生，可医生不赚钱，穿越之前，父母还在给她攒未来的房子钱，希望她以后能过更好的生活。

  前世从小到大念的学校也是普通的公立学校，她见过努力从贫寒农村考上市里高中的孩子，他们或手上生着冻疮，或脸蛋被农忙季的太阳晒得黝黑，但他们至少有书读，从来不会因为明天有没有吃的而发愁。

  穿越过来之后，白月有时候也幻想过，自己倘若还是皇女，可以有什么样的生活。

  直到来了雅利洛六号，体验了几天西式贵族日常，若说之前她还是因为那些裙撑和束腰对女性的摧残而厌倦，那么现在，她掀开了这华美光鲜的外表，肮脏和阴暗的丑恶就这么血淋淋的展示在她的眼前。

  昨天傍晚的宴会上，贵族们有取之不尽的烤牛肉、烤火鸡、白面包和新鲜蔬菜水果，就连科斯基庄园的早餐和下午茶也有数不清的莓果奶油蛋糕。

  可是眼前这个孩子却徘徊在饿死的边缘！

  “陛下给孩子开了药。”妇女这会儿已经确定了白月是可以信任的，她把一直攥在袖子里的秘密给白月看，并且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

  “您瞧，陛下开的药至少是特别灵的。”

  妇女袖子里藏着的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币！

  刚刚还在义愤填膺的白月瞬间词穷了。

  “陛下给每个患者都是开的这个药，您看，所以才有这么多穷人千里迢迢在这季节跑来王都。”

  她瞪着这枚金币，一言不发。

  难道自己误会国王了？

  “那至少有了这个钱，你可以给孩子买点好吃的补补……哦，不能一次让他吃太油腻的，也不能吃太饱……”

  没想到，妇女又摇了摇头。

  “这个金币换成银币铜币能换很多，打不飞留着得抵未来一年要交的那些税。如果还有剩下的，倒是可以多买点黑麦面粉，面包里可以少掺一些木屑了。”

  救……白月又窒息了。

  她很想帮妇女点什么，但是她现在身上也没带钱。

  最后白月把手里的糖果罐给了妇女：“你以后可以吃饭的时候吃一颗。补充点糖分，才能更有力气带孩子。”

  配料表上写了每一颗至少有20%的浓缩果汁……好歹能补充点营养……吧……

  白月也不确定。

  但是她更不愿意就这么让女人空着手回去。

  目睹着妇女抱着孩子离开，白月深呼吸一口气，瞥了一眼就这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的阿哈。

  “对不起，本来是想喊你来看乐子的，结果好像没有什么乐子。”

  “所以，小美人你有想法？”阿哈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连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轻佻活泼，好像刚刚的事情并没有在祂心底掀起什么波澜。

  “是啊。”白月同样在长椅上坐下，当然，她和阿哈保持了至少一个人的距离。

  她甚至不优雅地翘起了二郎腿，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胸有成竹的微笑。

  看见小美人这般燃起了斗志，阿哈才流露出了感兴趣的样子：“噢？愿闻其详。”

  “身为跟随阿基维利的开拓者——或者说，身为阿基维利的令使，我好歹有跟公司谈判的资格。”

  “噢……你是想效仿你家乡曾经发生的事那样，把国王推上断头台？”阿哈饶有兴味。

  白月瞪了祂一眼。

  “我是那么激进的人吗？”

  “哈哈哈。”阿哈笑了起来，这是来这个世界头一次，祂的笑容里带上了祂本尊的音效，像是在马戏团里那样，伴随着铃铛、喇叭声的复合式笑声。（参考模拟宇宙里阿哈登场的音效）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小美人，你面前的可是「欢愉」星神，不要老提那个家伙嘛！我要让你知道，不仅仅是阿基维利，我也可以帮你的。”

  “放心大胆去做吧。”阿哈伸出手指，在白月脑门上一点。一瞬间，白月感觉自己的大脑里好像涌进了什么东西，一阵头痛，但是她却分辨不出来，阿哈到底给了自己什么。

  “送你个小玩意，放心大胆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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