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浅郁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

  李竹云听到脚步声，从房间走了出来，“小玉怎么样了？”

  “命是保住了，可孩子没了。”郭浅郁望了望厨房，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妈妈，还有饭菜吗？”

  “他们就没有请你吃点东西吗？”李竹云埋怨道。

  “妈妈，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一家人，节约得很，再加上大家心情都不好。”

  郭浅郁忙安慰母亲。

  “饭菜都给你热在锅里，端过来吃吧。”李竹云也猜到了，贾婶和张叔肯定舍不得请浅郁吃点东西。

  看着郭浅郁狼吞虎咽的样子，李竹云心疼地说道：“饿够了吧？”

  “嗯。”郭浅郁喝了一口汤，感激地说道，“辛苦妈妈了。”

  一句“辛苦妈妈了”，让李竹云有种想哭的感觉，作为母亲，她很久没有关心过这个女儿了。

  她感觉自己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可郭诚良常说，浅郁是家里老大，她应该有她的使命和职责。

  协助父母养家，带好弟弟妹妹。

  “妈妈，您去睡吧。”郭浅郁的话惊醒了发呆的李竹云。

  “你今天借了多少钱给贾婶？”李竹云终于想起了梗在心里的话。

  郭浅郁望着母亲，“五百元。”

  “那么多啊？”李竹云睁大了眼睛。

  “当时我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救人要紧。”郭浅郁刨了一口饭到嘴里，咽下后才说道，“我现在也有些后悔了。”

  但她只字未提，贾婶在医院里对她的埋怨和指责。

  她不想让母亲为她担心。

  “那可是你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吧。”李竹云沉思了片刻。

  “妈妈，没事，他们会还我的。”郭浅郁安慰着母亲。

  七天后，张小玉该出院。

  她的婆家一个人都没有出现，包括她的丈夫。

  贾婶急得破口大骂，本来话就少的张叔更加沉默了。

  医院催促家属去办理出院手续，不然就要去缴纳费用。

  快到中午了，贾婶夫妻不知如何是好？

  “郭浅郁，对，去找郭浅郁。”贾婶对丈夫说道。

  张叔轻声嗫嚅道：“这样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郭浅郁是小玉的好朋友。”贾婶说的理直气壮，不带一丝犹豫。

  “果园场那件事，浅郁就没有和我们家小玉一起玩了。”张叔畏畏缩缩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贾婶一直很强势，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说了算，张叔从来没有任何话语权。

  “那又怎么样，她不是照样把钱借了出来。”

  “那是人家浅郁心好，不与我们计较。”张叔是个明白人，只是耳根子太软，再加上胆子太小，总想着息事宁人。

  “我不管那么多，你去找郭浅郁。”

  也许张叔的话戳到了贾婶的痛处，她还是怕吃闭门羹，于是把找浅郁的事推到了张叔身上。

  “我才不好意思去找她。”张叔小声说道。

  贾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找个老公却如此窝囊，生个女儿却遭婆家嫌弃。”

  张叔看着哭闹的贾婶，无可奈何地说道：“好，我去，我去。”

  看着张叔走向郭浅郁家。

  顿时，贾婶就停住了哭声。

  “浅郁。”张叔来到郭浅郁家院子外，不敢走进院子。

  郭浅郁正在厨房和奶奶一起做饭，听到外面有人叫她，忙从厨房跑了出来，见是张叔，迎了出去，“张叔，小玉出院了吧？”

  张叔苦着脸摇了摇头，“还没有。”

  “怎么了？医生不是说今天可以出院了吗？”郭浅郁心中一紧，“是又出了什么状况吗？”

  “没有。”张叔又摇了摇头。

  郭浅郁好奇了，既没有出状况，为什么该出院的时候不出院？

  “到底是怎么回事？”郭浅郁有些着急。

  张叔沉默了。

  急性子的郭浅郁实在受不了了，提高了少许音量，“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说话啊！”

  “小玉婆家不来接人。”张叔终于开口了。

  这下，轮到郭浅郁沉默了。

  她听说过，张小玉在婆家不是很受待见，婆家人嫌弃她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未有一儿半女。

  好不容易怀上了，却又有始无终。

  “她老公呢？”郭浅郁问道。

  “一次都没有露面。”张叔很是失望地说道。

  郭浅郁只是觉得她丈夫对张小玉不好而已，没有想到却是如此混账。

  “那您和贾婶怎么想的？”郭浅郁试探性地问道。

  “我们不知道怎样好，才来问你。”张叔无助地看着郭浅郁。

  “问我？”

  郭浅郁哭笑不得，怎么都没有想到，贾婶和张叔把如此沉重的问题抛给她。

  “嗯，你给我们出出主意吧！”

  “张小玉是你们的女儿，你们不可能把她扔到医院不管吧？”郭浅郁只能点到为止。

  “好，我们去接她回来。”张叔说完，就走出了院子。

  “你就不该管他们家的事。”王兴珍不动声色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心里有些埋怨郭浅郁。

  她对果园场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奶奶，住在一个塆，抬头不见低头见，能帮就帮下嘛，何况是人命关天的事。”

  “你就是心太软了。”王兴珍看着孙女，心中除了疼爱，还有心疼，嘀咕道，“受伤的时候多得很。”

  “那我以后就学心硬。”郭浅郁笑着对奶奶说道。

  王兴珍苦笑道：“心硬是学不来的。”

  “那要怎样才会心硬呢？”郭浅郁对这个话题突然很感兴趣，继续追问道。

  “也许一件事，也许一个人。”王兴珍边走向厨房，边丢下了这句话。

  “一件事，一个人。”郭浅郁喃喃自语，琢磨着奶奶的这句话。

  下午，郭浅郁在家看书，外面突然多了很多说话声。

  她放下书，走出了房间，站在阳台上。

  只见贾婶扶着张小玉，慢慢地一步一步挪动着步子，张叔提着东西，跟在她们的身后。

  “浅郁，张小玉回来了，你去把借给她的钱要回来。”不知何时，王兴珍来到了郭浅郁身旁。

  “奶奶，您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呢？”郭浅郁故意把话题扯开。

  “我年纪大了，走路脚步比较轻。”王兴珍自豪地说道，转而明白郭浅郁是故意扯开话题，“刚刚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郭浅郁认认真真地说道：“听进去了，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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