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米牵着刘德全到审讯室，把勾魂链系在桌腿上，谭晏会安排人过来审问他。

  有勾魂链绑住刘德全，她也不担心刘德全会暴起伤人，再说他现在还是白衣小鬼，没那个能力。

  唐欣云焦急地候在审讯室门口，章小米一出来，唐欣云一脸菜色地道歉：“小鱼说有事找你，就在大厅等。刚出来，就碰上魏家夫妻被带到局里。小鱼全程盯着，一句话不说，喊也喊不走。我真没想到会这样。”

  章小米安抚她：“没事，我去看看。”

  小鱼从现身起，除了描述生前事，没有额外提起父母，也没有提出要见父母的要求，可以料想，小鱼心里有芥蒂。

  所以她交代唐欣云，如果孩子不提，能避免两方见面就避免，哪里想到有些事是必然发生，人主观意愿无法避免的。

  魏父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指着警察，虚张声势：“警察了不起，警察能乱抓人，青天白日，你们徇私枉法，诬陷好人。证据呢？说来了警局拿证据，证据呢？”

  小男孩被父亲的高声怒吼吓得嚎啕大哭，魏母满脸心疼地去拉丈夫的胳膊，想要抱回儿子，被甩开后，只好凑近贴贴儿子，小声呢喃着什么。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章小米刚走到小鱼身边，就听见小鱼哼唱一句歌词，下意识地问：“什么？”

  “我哭的时候，她也唱这个歌哄我。”

  “她那么想要儿子，她终于生了弟弟啊。”

  小鱼说完，扭过头看着章小米，整个人是笑着的，发自肺腑的开心喜悦，但眼眶是红的，眼里亮晶晶，含着泪水不肯让它滴下来。

  “姐姐，我们走吧。”

  章小米埋头跟在小鱼身后，心里的酸楚直冲眼底，马上就要溢出来，一句‘你别难过’哽在喉咙里怎么也挤不出口，最后只好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姐姐，我是要走了吗？走之前，我能再吃点烤串吗？”

  章小米不知该怎么回答第一个问题，她用力吸了下鼻子，佯装开朗：“没问题，姐姐给你烤串，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一人一鬼把所有的烦心事抛到脑后，躲在小厨房里，一人乐此不疲地烤串，一鬼开心地大快朵颐。

  “其实她对我挺好的，爸爸不让我学跳舞，说丫头花这么多钱浪费，是她坚持。我学了五年的舞蹈，跳舞很辛苦，可每次她看着我跳舞的时候，眼睛亮亮的，还会夸我，那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好好跳。”

  章小米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声音闷闷地：“你怪他们吗？”

  撸串的女孩抬头看出窗外，茂密的树叶枝干上有一个小小的鸟窝，鸟妈妈不在窝里，小鸟叽叽喳喳叫得清脆。

  女孩莞尔一笑，乐滋滋地回忆：“我醒过来以后经常会在这里乱逛，但我除了敲那个房间的门，没有打扰过其他人。我听到了，看到了好多有趣的事情。”

  “有一次，最大的那个会议室，来了好多大和尚，他们说是什么讲经，论道缘分。我也不懂讲经，但我听她说过缘分，她总是说她没有生儿子的缘分，我不懂，所以悄悄躲在最后一排听，前面坐的是一个老奶奶。”

  “大和尚说‘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大和尚解释了很多，我都没听懂。但是老奶奶小声说的我听懂了。”

  女孩的微笑愈发灿烂，“老奶奶特别不高兴地说，屁话一大堆，就是有缘分好好珍惜，没缘分一拍两散，互不耽误，想太多的是傻子。老奶奶身旁的爷爷让她小点声骂，和尚听到就算了，别让佛祖听见。”

  这番话说得一人一鬼开怀大笑，屋里的悲伤气氛荡然无存。

  女孩释然地继续吃串，边嚼边说：“后来我想，大概她说的缘分就是这样，我们只有几年的缘分，现在没缘分了，也没办法，我可不想当傻子。”

  章小米没办法去跟小鱼解释，她们之间不只是缘分的问题。转念一想，或许小鱼这样想对她自己来说是一种安抚。

  白无常的信息来的很突然，十五分钟后就要来带走两个冤魂。

  没有合适的场所，章小米只能牵着刘德全也来到小厨房，这里是市局的后院，僻静没有外人。

  经过一场审问，刘德全脸上的黑气消失了，整个鬼也不再显得狰狞，垂头丧气，也不知道谭晏说了些什么吓唬他。

  铁制的条椅上，一端坐着颓唐的男人，一端坐着晃荡着小腿撸串的女孩。

  章小米为了让小鱼吃好，各种食材都买了不少，成了鬼的小女孩肠胃像个无底洞，吃个不停，中间还点单多烤羊肉。

  愁眉苦脸的男人被喷香的羊肉串诱惑地弱弱开口：“我能吃点吗？”

  章小米示意小鱼做主，小鱼丝毫不吝啬，抓了一大把递给刘德全。

  刘德全呼出一口气，道了声谢后，恶狠狠地大口吃肉，颇有种吃饱了好上路的感觉。

  章小米略一琢磨，其实他这么想也没毛病。

  黑白无常来得很快，也被这三人烤得烤，吃得吃的场面震惊到，空气中弥漫的香气，让二鬼不由得暗自吞口水。

  章小米还指望黑白无常能多多照顾小鱼，甭管是在下面不受欺负还是投个好胎，因此她极有先见之明地准备了一大兜子烤串。

  等避开刘德全悄悄塞给黑无常，可不能被认为是行贿，再给黑白无常惹上麻烦，那真的是好心办坏事了。

  再说，谁行贿就给点烤串啊，出手未免忒小气。

  章小米不知道的是，像她这样能随便买鬼魂可食用食材的在地府也是少数，万界集团的私人购买指标掐的可严实，就连黑白无常二人，一月也只能有两斤肉，三斤菜的福利。

  除公职人员外，普通鬼魂日常饮食还是以阳间的烧香供奉为主，可那只有能量，没有香味，更别提饱腹感了。

  本来二鬼想申请点肉给章小米，她可以送给地府的过世亲人，现在一看，这任务奖励还得回去再商量。

  把烤串塞给黑无常，黑无常欣然收下，章小米顺势拉过小鱼，让她叫黑白无常七叔八叔，有困难就找两个叔叔，想吃什么就托叔叔给她传话。

  黑白无常像幼儿园老师一样，领着小鱼跟‘家长’章小米告别。

  一旁的刘德全看得一愣一愣的，现在这人间地府都联合办案了吗？

  黑无常盯着刘德全往门里走，白无常牵着小鱼的手跟在后面，小鱼的视线穿过后院，看了一眼正对小厨房的前院窗户。

  那里站着一个女人，头发凌乱，怀里的男孩哭闹地不停扭动，她费力着抱着，为数不多的没有哄他。

  一瞬间，女人好像看见了小鱼走进门里的背影，扒开窗户，撕心裂肺地喊：“余儿，下辈子做个男孩吧。”

  一句话，喊得章小米怒火中烧，她正要开口。

  门里的小鱼转过身来，声音坚定：“姐姐，我不做男孩，我要做我自己，你也要做你自己。”

  这瞬间，章小米清楚的知道，她以为小鱼不懂的那些，小鱼在漫长的游荡中听到过、看到过，她明白遭受了什么，也明白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只是小鱼放过了他们，也放过了自己。

  心底的枷锁‘叮’一声解开，脑海中也响起了久违的系统电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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