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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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简简单单地对话了两句,荀芫禾便知这老妪的厉害之处了。
拿着鸡毛当令箭,却不张扬飞驰,只是进退有度,老实本分的做事回话,让人从中挑不了什么错处。
除非她蛮不讲理,鸡蛋里挑骨头。
若她这样做了,倒是她的不是了。
所以,短暂讥锋,一行人便无声的来了长乐轩。
荀芫禾对于虞恙的住所怎么在前院,还是有些惊诧的。
不管各邸各府,女眷通常是被安置在后院的,一是区分前后事,分权管理后宅之事,二是为了减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文心瞧出了荀芫禾的异色,解释了一句。
荀芫禾没有不说话,只是睨了她一眼,在长乐轩仆从的注视下,文心的陪同下,将长乐轩里里外外逛了一圈,才在庭院的凉亭处坐下等虞恙回来。
婵娟她们不用吩咐,自是好生地伺候着荀芫禾。
荀芫禾瞧着勤快地婵娟,默不作声地拿起了杯子,茗了一口,便见文心那个老妪竟然在她对面坐下了,不由得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文心,眼神冷厉,意思不言而喻。
你虽不是奴仆,但也是邸院里做事的,这点规矩都不懂?
竟然敢自主坐下?
真是胆大包天,明晃晃地挑衅人啊。
“夫人见谅,腿脚不利索,不便久站,主家特许我可以自主行事。”文心动作不停,稳稳落座,看向荀芫禾眸眼带歉,补充,“夫人也是体谅老奴的。 ”
这就是在告诉荀芫禾,武襄侯的照拂,您女儿也是认可的。
主家的命令,她不好不从,您也不好拿规矩来教训她。
荀芫禾自然能听懂言下之意,将茶杯放下,便侧过身子,看向亭外,静等虞恙回来。
文心自然不会多话,沉默陪着。
只是期间看了陪同过来的一仆从的一眼,仆从领会,悄无声息的退下,直到虞恙回邸院,才又跟着田科身后默默地回到离开的位置站好,像是从未离开过一样。
虞恙看着荀芫禾表现情绪弄出来的响动,换筷子给她夹了一夹菜,让她吃饭不要插手她们之间的事。
荀芫禾看了两人一眼,重新拿起了汤勺,却也只是拿着,眼神落在两人身上,看她们怎么过招。
“我娘亲突然上门,劳嬷嬷接待陪同,没添麻烦吧。”
虞恙抬眸,面色淡然,声含歉意,却相比之前的娇憨直愚,有了点调查传回的静然冷持的模样,配上她的清寡的丽颜,才入眼合宜。
“夫人客气了,分内之事。”
文心应得客套,挂在面上的和蔼却没有露出,这是在等着虞恙继续说第二件事呢。
她等这么久的重点也是在第二件事。
“柔嘉公主的腊八宴,来的都是体面人,谁会不给武襄侯邸的面子,与我难堪?”相较之前事无巨细的征求意见,虞恙这次在文心面前说得委婉,明显就是不想说今日腊八宴上发生的事情,也不想给谁一个交代,为什么要这么做,“嬷嬷是听到了什么?嬷嬷这个岁数应该知晓耳听为虚之理。还是说我在外受了委屈,嬷嬷有能力为我,为侯邸找回场子?”
后面这话,虞恙是顿了一下才慢慢说出来的,隐含挑衅之意。
“是老奴的错,不该听风就是雨。”文心收下挑衅,露出和蔼的笑意,“夫人无碍,那老奴就不打扰夫人短聚。”
说着,抬手就在仆从的搀扶下慢慢的起了身,颤颤巍巍地往外走,下了台阶,边走边吩咐:“田科,备好人马,待会儿亲自送亲家夫人回去。接近年关,夜不闭市,人流熙攘,闹事频发,切勿让不长眼的冲撞到了亲家夫人。”
“哎——是!”
田科闻声,视线在两人的背影上打转,静默了两瞬,见虞恙没有说话,才退去准备。
文心一走,亭子里便剩下长乐轩的仆从。
虞恙挥手让人都退下,不用伺候她和荀芫禾。
观荷芷晴知道两人是有话要说,赶忙将伺候的婵娟几人带开,留足说话的空间。
“叮当!”
人一走,荀芫禾也不憋着了,直接将勺子一扔,一声脆响,勺子被砸成了几段,残屑四溅,在桌面,在菜盘,在地上,可见她是真的用了力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好大的威风,还安排起主子的事来了!”
文心对于虞恙的言语挑衅,直接用她手上的权利给予了反击,当着她的面给青雀难堪!
荀芫禾甚是气愤:
“过府之后,你就过着这样的日子?”
“今日前来,还以为只是坊间传闻,这会儿一见,也不用求证了!”
“这武襄侯邸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不满意这场....就直说!何故拿个老妪来折辱人!”
站起身来斥愤的荀芫禾,虽然言语义愤填膺,但在重要字眼时,还是刹住了嘴,模糊了字语,不给人留把柄。
停留了一瞬,也让荀芫禾发火的情绪,清醒了点,走到还有心情细嚼慢咽吃饭的虞恙身边,忍不住伸手在桌面点了点:“你就这么忍着?”
这可不像虞恙的行事风格。
虽然虞恙在外维持的人设时而静然冷持,时而温良木讷,时而病弱怕生,千面对人,但内在都不是任人拿捏,会吃亏的主。
想武襄侯邸这样的情况,虞恙只有言语攻击,没有行动表示,任由那老妪做主,荀芫禾发泄了一通,沉思下来,想想都觉得不对劲。
所以凑过来问虞恙是不是有其他的原由,不然没道理这么做。
虞恙却回:“不然呢?”
不然呢?!
好一句不然呢?!
荀芫禾不想过问!
虞恙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哪里是需要她过来给她撑腰的模样!
虞恙见她怒极反笑的模样,赶忙伸手将她拉过来坐下,安抚:“年纪大了,脾气不要这么暴躁,免得头晕脑胀又得卧床静养。”
“这家里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怎么心平气和?”荀芫禾刺人,“你这边有事藏着掖着,有事都自己担着。你爹自回上极复职,便一心扑在谏院上,整日为自己树敌,叫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要把同僚得罪个遍,他倒说得冠冕堂皇说什么在其位谋其职,不敢负陛下所托。”
荀芫禾冷笑连连:“自己那臭脾性,真是心里没数,还不负?”
又是一声冷哼,甚是嫌弃:“你们父女这性子,我怎么可能平和得了?真不知这些年我是怎么忍过来的!一个个不让人省心!”
“是是是。”虞恙顶着荀芫禾那副恨铁不成钢的目光,重新拿了一个勺子给荀芫禾,让她不要因为她的事耽搁了晚膳,饿着自己,然后撇清干系:“父亲做事不顺您心,您不要牵连与我,我可没他那么不省心。”
“半斤八两。”
荀芫禾没好气的一瞥,舀了一勺子,还是吃不下,干脆放在一旁,语重心长地看着虞恙:“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说点实话,让娘亲安心。”
虞恙不咸不淡:“怎么想?也耐不住这武襄侯爵位虽是易爵,武襄侯邸还是老侯爷做主,他又远在北地,我们也没见过,哪是我等晚辈在这儿置喙两下就可以变更的?”
荀芫禾点头,对虞恙的话还是有些认同,但下一秒,止住,表情不善地看着虞恙。
别在这儿转移话题的糊弄她!
虞恙继续:“文心是个严厉忠厚的,管家掌事也挺好的,也不会以下犯上,除了明面上的权钥,也不差什么,落得个清闲自在,不也挺好?”
“明面?不差?挺好?”荀芫禾一连三个冷笑,反驳:“若真如此,你挑衅人做什么?赶紧的!别绕圈子!”
虞恙一脸认真:“绕什么?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荀芫禾却是不信,虞恙这话,除了那句清闲自在,没有一句是真的。
但虞恙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太过逼问,只得妥协:“行吧,你受得了,我可见不惯。隔日便让你爹爹参个武襄侯邸御下不严,治家不勤,看那老侯爷如何作态!”
“去吧去吧。”虞恙甚是敷衍地将筷勺放下,起身要在庭院走动一二,“以公夹私,亲家互撕,自证传闻,真是会给上极民众增添笑料哈~”
“......”
见虞恙还有心情开玩笑把她气得半死,荀芫禾是一刻也不想在这糟心的武襄侯邸待了,甩下一句:“玩吧你!不管你了!”
说着就叫着简然迈步朝外走去。
只是临了,还是忍不住多嘴:“真遇到拿捏不住的,记得回来找我们。”
声音不大不小,也不知道已经绕到假山石水那边的虞恙听到没有。
虞恙自然是听到的,只是沉默了一瞬,便神色如常的继续散步去了。
是夜,锦湘楼。
“乌管事。”
守夜的仆从见面色不虞的乌石大步而来,心有戚戚,不敢上前触霉头,小声见礼后就退到一边降低存在感去了。
乌石大步迈进,神色有些烦躁,直接越过仆从向二楼走去,那儿烛火明亮,空旷静幽,只有文心一个人在那儿坐着,不知是在看账目还是在看图画,面平无忧,也不知道是没有听察到外面传闻,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乌石觉得,应该是后者。
武襄侯的消息渠道,可谓是一通百灵,文心怎会不知?
乌石上前,想要宽慰文心一二:“姑婆,您没事吧?”
文心头也没抬,声含不悦:“嗯?”
乌石从善如流的换了个称呼:“嬷嬷,您没事吧?”
文心不解:“我能有什么事?”
乌石提醒:“今日,夫人不是去赴柔嘉公主的腊八宴。”
文心依旧:“嗯,怎么了?”
乌石急了:“外面都在诽议笑话侯邸呢!”
文心淡定:“说来听听。”
“......”
他不信文心不知道事情的经由过往,那还需要他多此一举的再转述什么?
“嬷嬷这是打算不追究了?!”
“追究什么?”
或许是乌石的喋喋不休,扰人得很,文心将手里的图画往桌案上一甩,抬眸看向急色的乌石,反问:“你有什么资格追究?!”
“姑——嬷嬷!”乌石不甘,声音加大:“嬷嬷独守侯邸,十几年来未曾有个纰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夫人她为了争权,借机扮可怜,装无辜,大庭广众之下无中生有的贬低侯邸门楣,抹黑您多年的功劳,您怎么不能说教一二?!”
“乌石!”
文心声音发沉,眼含警告,厉声训斥:“以下犯上,妄议主子,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乌石被训,还是有些不甘心,硬着脖颈不肯认为自己所说有错。
文心见他这副固执的模样,微微一叹,起身,来到他的面前,轻叹:“记住自己的身份,这些犯上的话,今日我就当没听过,自个下去罚俸一月,算是惩戒你口失之罪。”
乌石低头看着眼前年迈有些佝偻的身影,半晌:“......是。”
还是有些不情愿:“那外面的传言要不要?”
乌石未尽之言,文心知道,但想着今日虞恙前后明显的变化,沉声:“意向不明,勿要自乱手脚。”
说着,文心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上面空无一字,乌石收得却郑重,小心拿过卷成小圆放进了腰封处。
乌石再问:“那夫人那边?”
“不用管。”文心边说,边迈步慢慢地往外走去,“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夫人若真有心,自会出后招。”
乌石快步将屋内的蜡烛吹灭,关上门扉,来到文心身旁,搀扶着她,继续刚才的答话:“您是说岁禧宫宴?”
文心轻笑:“只要我们的夫人不傻。”
“哼!”乌石冷笑,“不傻也不聪明,谁家夺权是以诋毁夫家,贬低自我为开端的?”
“嬷嬷除了密钥没给,夫人与其他邸院的主母有何不同?”
“夫人愚昧,难道不知有时候不给她是为她好?”
“自作自受的整些糟心事来。”
“不知这是眼前肆意快活?”
“那些人再怎么编排诽议,也不敢舞到侯爷面前,最后承受一切,被笑话的还不是独自留守在上极的她自己?”
“以后少不了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乌石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不满。
文心听着,没有答话,直到走完楼梯,文心甩开乌石的手:“屡教不改,再罚一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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