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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观荷对芷晴的教育,早早就回屋的虞恙不得而知。

  她这会儿正忧愁的看着面前的汤药,汀云跟着葛郎中从妙手堂提回来,午膳都没吃就赶紧煎熬的汤药,此刻她面前黑黢黢正散发蒸腾热气的汤药。

  虞恙看着守在她身边的汀云:“你快去吃饭吧,今儿味道不错,也很丰富,芷晴早就馋了,就等你们呢。”

  汀云不为所动,拿着扇火的蒲扇,对着汤药扇风降温。

  虞恙继续:“我会喝完的,保证。”

  汀云的固执让虞恙头疼地想抬手发誓。

  她是不喜欢葛郎中的特制汤药,但对她的身体好,她会捏着鼻子灌都会喝干净的。

  只是喝的早晚,汤药的冷热而已。

  汀云手上动作不停,见雾气散去大半,用手表背摸了摸碗壁外沿,瓷碗能清楚的感知温度变化,此时的汤药已然能入口了。

  将蒲扇放下,端起汤药递给虞恙。

  虞恙抬头接过,知道不当着汀云的面喝完她是不会去吃饭的,下了狠心来了个一口闷。

  入口依旧苦的让人恶心反胃。

  “砰~”瓷碗放下,汀云收拾好往外走,便听虞恙吩咐:“饭后,你看看苑里的安排,不合理之处让观荷她们改,就不用跟着我去锦湘楼了。”

  [......是。]

  汀云退下,虞恙也没闲着,继续就刚才等汀云扇凉汤药的功夫随手抽的一本书籍,行到窗台边,窝在躺椅里,有一下没一搭的翻阅着。

  直到未时五刻。

  婵娟敲响了房门,进了房间:“夫人,您找我?”

  “昨儿你跟着文嬷嬷来的,今儿就由你来领路吧,对了,昨晚拿过来的账簿放哪的?”

  虞恙头也没抬,声线平和,让进屋有些局促的婵娟稍微放松,听了她的话,回想起昨晚自己放下账目的地方,好像在用膳桌子上?

  听虞恙的这个意思,昨晚到今应该都没有动过,那应该还在那个桌子上。

  婵娟赶忙去找,果然还在放在原来的位置,想来虞恙昨晚同文心说的话不是假话,是真的不太会,摸都没摸一下。

  “夫人找到了。”

  婵娟拿着账目,走到虞恙身后,等着她起身。

  虞恙瞥眼,见她抱在怀里,便也就将手里的书籍做了个记号放下了,起身闲庭信步的让婵娟带路。

  长乐轩外,一路曲径通幽,树木茂密,斑影缀缀,舒适静谧。

  虞恙走在婵娟的前面,听着她的提示,七拐八拐的踏上了青石板路,豁然开朗,是一处葳蕤草木沿着曲水崎峒,蜿蜒生长绽放的山石花园,绕行一段,走入又一道通往锦湘楼的小径,上面铺满了鹅卵石,不磕脚,还挺舒服的,四周配的景观是一簇簇笔直细韧却长拔入天的湘妃竹,枝叶婆娑,幽静安谧,而路的前方是一座隐藏在竹海的三层阁楼——锦湘楼。

  阁门大开,不时有仆从出入,低着头抱着东西,脚步快速,神情严肃,瞧见她过来,侧身一旁见礼就去忙活其他的去了。

  “夫人,您怎么来了?”

  于泉在一楼大堂悠闲地转悠,他这会儿趁着休憩空隙,到这儿转转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结果都很嫌弃地让他没事不要过来乱转,看着就烦。

  文嬷嬷还体谅他,邸院杂事也不用他了,转给田科接手了,让他一心去忙如意苑的改建,做到虞恙要求的尽善尽美,不要辜负了虞恙的信任。

  于泉只好气馁败兴的从楼上下来,磨蹭时间东看一眼,西打一晃,让一楼的仆从敢怒不敢言。

  心情稍好,准备离开,刚转过身来便见虞恙抬步走了进来,连忙热切地上前迎接。

  只是他这词不达意的问候,虞恙的神情甚是冷淡:“怎么?我来不得?”

  “啪!瞧奴才这张嘴!”

  闻言,于泉伸手就打了自己的嘴,声含懊恼,恭维地抬手将虞恙往里面迎。

  面上带笑,心里却在泛苦,看来田科早年告诫他,让他改改说话的方式,不然以后免不了会吃点苦头。

  瞧瞧,可不就是苦头,他和虞恙拢共见了也就两三面,说上话两回,回回都没得个好脸色。

  偏偏她是他的主子,他说的话确实让人引起歧义,只能笑嘻嘻地迎着。

  于泉将虞恙引着上了二楼,一边提醒这注意脚下,一边又多嘴询问:

  “派小厮跑一趟便是,何须劳夫人您亲自过来?”

  “夫人是来找文嬷嬷的嘛?”

  “可是长乐轩有什么不妥之处?”

  “文嬷嬷这会儿刚好醒,您来的正是时候。”

  ......

  他实在是不喜欢同人同行时一直闭口不言,总觉得太憋屈局促。

  所以都会没话找话。

  但是他忘了他刚才才吃的口头上的苦。

  虞恙在二楼廊口站定:“于泉。”

  “哎!”于泉下意识应声,驻足看向虞恙,疑惑看她怎的叫他姓名,“夫人有何吩咐?”

  虞恙将于泉试探的神色纳入眼里,开口:“于管事不忙?”

  于泉不明所以,哈哈笑对:“忙?啊哈哈,还好,能应对得过来。”

  “看来也是,于管事精力充沛,前后院两边跑。”虞恙点头,绕廊行走,说出的话让于泉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在夸他吧?于泉憨憨地挠头,却听虞恙越过他:”想来我能在如意苑辞旧迎新,增添喜气?”

  于泉一愣:“......这个要看匠工那边。”

  虞恙声音一凝:“看匠工?”

  “......”于泉缩头,飞快地瞄了虞恙两眼,闪身退去,“我,我先去如意苑了。”

  于泉离去,虞恙将视线移到内侧的窗台上,透过稀薄的窗纸可以瞧见里面有人影走动,以及他们小声地交流声,想来她刚才的话语他们都能听见。

  虞恙沿廊走到前方,竹影幽幽,门扉大开,里面的情境可以一览无遗,有四张小案摆在左右两侧,各坐了一名男子,有的在皱眉拿着毛笔在账目上写写画画、有的在一手拿着账目一手快速地拨动算盘、有的在各个小桌前游走,搬运堆积如山地账目、有的一手拿着账目弯身在正襟危坐在正上首的文心旁边,小声地说着什么,文心安静地听着,凝眉看着账目,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然后抬头,才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虞恙,连忙起身相迎:“夫人,您来了。”

  屋内的四人见此,连忙起身跟在文嬷嬷身后同已经进来的虞恙见礼:

  “乌石见过夫人。”

  “田科见过夫人。”

  “孙凹见过夫人。”

  “孙凸见过夫人”

  虞恙点点头,抬步走了进去,径直走到文心刚才起身的桌案前,掠过高低起伏的账目山,让跟在她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婵娟将她手里拿着的账目拿出来,摆在宽大地桌案上,再去给她搬根椅子来。

  婵娟环顾四周,能用的椅子上都放满了账目。

  婵娟只能先将账目抱起来放地上,然后从袖中拿出帕子,仔仔细细地将光滑无尘的木椅内外擦拭一遍才搬到虞恙站着的位置,请她坐下。

  虞恙坐下,笑道:“我坐这儿,离嬷嬷近点,嬷嬷也方便教导。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文心看着虞恙这副乖巧问询的模样,抬手让乌石几人接着去做事。

  她则绕桌来到虞恙身旁。

  虞恙看着站到她右手边的文心,抬手拍拍她刚才起身推开斜放的椅子扶手,招呼着:“嬷嬷坐啊~您这样看着我压力好大的,坐下来教嘛~”

  “夫人,不合适。”文心笑笑,伸手翻开了账目的第一页:“请夫人把您的嫁妆礼单拿出来,我们分门别类的逐一核对,很简单的,式样数目正确就用笔在旁边做个记号就行,就是有些费时间,咱们慢慢来。”

  文心语调温和,看向虞恙的目光带着鼓励和认可,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可虞恙,眼睛眨巴眨巴,说出的话让文心嘴角的笑一僵:“要礼单啊?我没拿。”

  “要不让婵娟,或者他们——”虞恙视线随着话语转动,“去拿吧?”

  正在沉默做着自己手上的事的几位管事,身体随着虞恙后面的话一僵,后故作自然的继续动作:“他们看着就比婵娟跑得快。”

  虞恙看着一个个默契十足地将身体慢慢转向一边,伸手指了离她最近的一个:“要不就你吧,乌,乌石是吧?”

  被点名的乌石,抬头看向虞恙,见礼:“夫人,能为您跑腿是小的荣幸。可小的正要去账房支账,明儿二十八是邸院、田庄、户铺仆从们发放月例的日子,可能一时间分身乏术,还请您重新找人吧”

  说完,乌石就拿起桌案上的算盘就要离开,便听虞恙惊奇的出声:“账房在哪?我要去,肯定比核对账目有意思!”

  说着,虞恙就起身,兴致勃勃地吩咐:“那还是只有婵娟你去找汀云拿礼单了。”

  婵娟领命去办,小跑着出了门。

  虞恙继续道:

  “嬷嬷,反正要等会,我们去看看其他的。”

  “乌石,走啊?账房在哪?有多远?远的话,我们得快点!”

  “嬷嬷能跟上吧?”

  虞恙几个大步间就来到乌石的面前,用眼神催促他赶紧的。

  不是说正要去吗?

  愣着干什么?

  乌石愣着干什么,当然是因为他对于虞恙的反应猝不及防。

  本就是拿乔推脱之语,明白了不想去,委婉不了一点,这夫人怎么一点都没听出来?

  还转移注意力,上纲上线起来?

  去账房?

  有多远?

  楼上就是!

  嬷嬷也是,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这么跟着夫人一起来闹腾?

  乌石一个劲地盯着文心,希望她能给点反应,或者出声制止一番。

  现在婵娟已然离开,他有点骑虎难下,难以改口了。

  文心笑眯眯地迈着步子,跟在虞恙身后,叫着乌石:“乌管事,走吧,让夫人瞧瞧你账房先生的能力。”

  乌石无奈,撇了一下嘴,大步向前领着虞恙去了三楼。

  虞恙能跟上乌石的步伐,文心就有些难了,走得颤颤巍巍的,尤其是上楼梯的时候。

  虞恙等在楼梯转角口,伸手扶住了文心。

  文心一愣,摆手:“不敢劳烦夫人。”

  “这有啥,慢点,嬷嬷。”

  虞恙不在意地笑笑,手臂使力,扶着文心走得稳健快速许多,稳稳站在三楼的廊口,虞恙松开手,往楼梯下看去,感叹:“还好账房就在楼上,不然嬷嬷肯定得受累,不过这楼梯上得也够呛,也不知道体谅一下老人家。嬷嬷这些年,真是辛苦咯~”

  “夫人谬赞,为侯邸办事,谈不上辛苦,尽心尽责而已。”

  文心笑笑,呼吸平缓,同着环廊绕行,来到前门。

  先一步到达的乌石,已经将一盘盘垒在一起的中锭摆放在了甚是宽广的桌案上,一排排地狭缝处银光璀璨。见虞恙她们进来,乌石微微点头,手里拿着剪子剪银子的动作不停。

  “咔嚓~咚~咕噜——”

  细微的切割声传出,中锭被剪下一个角,自由落体与桌子来了个碰撞,然后咕噜咕噜地没滚两下,就被乌石抓住放在了左侧的天平托盘上,上面的左托盘上放着颗二两重的小锞,左右上下浮动,最后持平稳定。

  小锞取下,扔到前方的木框里,重复刚才的动作,如此往复,指尖翻飞间,十两的中锭就被拆分成五颗小锞。

  瞧乌石那行云流水的动作,漫不经心的眼神,想来对于此事了然于手。

  确实也如此,乌石剪下的小锞,每颗都与左盘上的小锞,无差毫厘。

  虞恙站在一旁,瞧了一会儿,连连惊叹乌石的手艺,并跃跃欲试的想要上手试一试,看自己能否最大限度的接近二两小锞。

  文心连忙抬手制止了,说剪子锋利,虞恙又没有做过,免得伤了自己,还是不要轻易尝试,这些粗活还是交给乌石这些大老粗做,她们站在原地看看就行。

  虞恙很是失望地收回手,在屋里转悠起来,不过片刻又站到了乌石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动作,让乌石被看得心里一紧,生怕虞恙看着看着就伸手来抢他手里的剪子,连忙将求助目光投向文心。

  文心摇摇头,让他干着手里的活计,虞恙不会干的,她的目的不在剪银上,而是在一旁被乌石随意放着的账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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