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盛！”

  汪海林从床上惊醒，后背已然被汗水打湿。

  “大叔，你怎么了？”汪世盛赶紧凑了过来。

  看见眼前的汪世盛，汪海林醒了大半，他扶住额头，“没事，不必担心我。”

  早间做内务整理时，狱警过来，叫走了汪世盛。

  汪海林打听到是检察院对汪世盛提起了诉讼，需要他到场，配合调查和讯问。

  “他不是被人骗的沾上毒瘾吗？拘留几日就好了，怎么还有诉讼？”

  狱警不禁莞尔：“你听谁说的？是他自己告诉你的？”

  汪海林抿紧嘴唇：“难道不是这样？”

  “当然不是！这小子虽然穷，鬼点子真不少，在电子烟里加依托咪酯，正常人会防得住？”

  “而且他还是个以贩养吸的主儿，民警抓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夜店里做交易，一次走量入手9千，真是邪门！”

  汪海林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

  等汪世盛无精打采地回到监室时，一见到汪海林，他马上挤出笑容来：“大叔，他们说我很快就要出去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给你带……”

  汪海林冰冷地注视着他，没有一点表情。

  “谎话连篇！”汪海林喝道。

  “大叔……”

  “别再跟我说话了，你年纪轻轻，没想到已是坏到骨子里，这就是从小缺失教育的后果！”

  可能是汪海林说了几句重话，汪世盛的情绪变得低落。

  他垂着头，坐在床角，不敢与汪海林对话。

  晚饭期间，他也是一个人坐在角落，远离所有人。

  汪海林远远地瞥了一眼，扭过头去。

  他本以为汪世盛是他的儿子，可难道他的儿子不是杀人犯就是瘾君子诸如此类的恶徒吗？

  倘若如此，我情愿不要这样的儿子！

  直到夜间睡下，汪海林也没有跟汪世盛说过一句话。

  半夜，汪海林再度被呼救声吵醒。

  “爸爸，救我……”

  汪海林爬起来，没有见到保险箱和头颅破碎的少年，反而是汪世盛在床上弓身抽搐，嘴里发出「咳咳」的声音。

  “汪世盛？”

  汪海林将他的身体掰过来，只见他双手紧紧地捂住喉咙，双眼瞪大，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你没事吧？要紧吗？怎么了？”

  一连几个问题，汪世盛一个都回答不了，他脖子伸得笔直，一副被人掐住喉咙的样子。

  汪海林摸到汪世盛的喉咙，发现喉咙里似乎有什么异物，已经肿起来好大一块。

  “你把什么吃下去了？”汪海林慌乱地起身，准备将他拖到马桶边。

  汪世盛的情况愈发危急，将喉咙抠得鲜血淋漓，手指甲里全是血丝。

  “等一下，再等一下！”

  汪海林把他扶到马桶边，拍打着他的后背：“吐出来就好了！”

  汪世盛摇头晃脑，咳咳直叫，显得痛苦极了。

  汪海林加重了拍打的力气，从汪世盛的嘴里猛然喷出一道血线，紧接着哗啦啦地呕出一大滩黑血，其间夹杂着奇怪的组织结构。

  “爸爸，救我……”汪世盛的喉咙里突然挤出一声哭号。

  汪海林呆住了。

  愣神之际，汪世盛的咳咳声终于停了，他晃了几下身子，直挺挺地倒在了血泊中。

  蹲下去，探了一下呼吸，汪海林往后一缩，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死了？”

  翌日，法医抬走了汪世盛的尸体。

  初步判断，汪世盛属于自杀，没有打斗与强迫的迹象，汪海林是无辜的。

  狱警留在监室，对着汪世盛的床位啧啧称奇：“一口一口咬碎塑料筷子，强行吞下去割破食道，导致腹内大吐血，真是奇人啊。”

  汪海林为狱警淡漠的态度感到震怒：“这是一名狱警该说的话吗？人死在监区，是你们工作上的重大失责！”

  “如果不是你刺激他，他又怎么会想要自杀？”

  “什么？”汪海林一怔。

  “一个人想自杀有上百种方式，我们狱警能做的，就是改造他们的思想，重拾生活的信心，出去之后重新做人。”

  狱警摊手，“看得出来他是蛮喜欢你的，可是你却痛骂了他一顿，小伙子太年轻，转头便想不开了，你的一句话就让我们的工作前功尽弃，结果你还怨我们，狱警的工作真是难做啊。”

  汪海林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

  又一个汪世盛死了。

  是我杀了他。

  老天爷，是你在编排我吗？

  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何必弯弯绕绕，拿人命当留言！

  ……

  汪海林在看守所又浑浑噩噩呆了四天。

  期间他不停给堂弟打电话，说的只是一些茶叶的无关话题。

  但汪海林每次通话完，脸色都阴沉得可怕。

  半个月过去了，诉讼工作基本已经完成，外面的人还没打通关系，把他从这里带出去。

  难不成外面出事了？

  狱警打开通话区的门，冲汪海林嘿嘿一笑：“汪海林，恭喜你。”

  “恭喜我？”汪海林一愣。

  “从今天起，你有一名室友了，毕竟这里是看守所，不是……”

  “不是五星级宾馆，没有单人间，没让我睡大通铺就不错了。”汪海林抢先一步答道。

  狱警惊愕不已：“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我还知道，我的室友叫汪世盛，对不对？”

  狱警目瞪口呆，狐疑地上下打量汪海林，仿佛他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警官，或许我说的话你不会相信，但估计先听我说。”

  汪海林郑重其事地站直了身子，目光平视。

  “你想说什么？”

  “你今天送进来的新犯人，我两周内已经见过两次了，每一次都是不同的人，但他们都叫汪世盛……”

  汪海林一五一十地讲出了自己的经历。

  重要的是，在看守所里他没有其他可以交流的人。

  此时的汪海林迫切需要一个旁观者的看法，从额外的角度解释这件事。

  “有这回事？”狱警的眉毛拧了起来。

  “你是觉得我有妄想症吗？”

  “不，”狱警嘴角带笑，“我是觉得你记性真不错，看过的电影能记这么清楚，还能编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电影？”

  “不是吗？你说的这些，不是跟最近上映的电影情节很像吗？也是不同年龄的同一个人，他们会莫名其妙地死去，一旦死亡就会被朋友和亲人彻底遗忘。”

  汪海林有十几年没看过电影了，完全不知道这部电影。

  “这部电影叫什么？”

  “好像叫……《朝花夕拾》吧？”

  “能不能把导演找来？我想跟他聊一聊。”

  “说起来，正好该电影制片人预约探监，他明天就会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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