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队！听到请回复，听到请……”

  王警官丧气地放下对讲机，盘腿坐在长满青苔的地上。

  他们位于拆迁了一半的楼区，楼梯暴露在外，他们藏身在里侧的小房间里。

  屋内没有家具，也没有铺设地砖，杂草和苔藓顽强地生长着，为沉寂多年的屋子更添一份寂凉。

  “对讲机没有回应，手机更是没有信号，谁也联系不上。”王警官将对讲机丢到地上。

  “没信号是正常的，”吴老板从外面走进来，“我刚看到外面的信号铁塔跟塑料板凳一样，层层叠叠摞在一起，看着是彻底报废了。”

  王警官右拳锤了一下墙：“真是见了鬼了！”

  吴老板看向洛小南：“你有什么打算？”

  “我？”洛小南讶然。

  “比赛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战或者逃，基本是同一个下场，所以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洛小南苦笑：“我还能怎么想？被身后劈中一斧照旧活动自如，我哪里是他的对手？”

  “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变强，但关键在于你是否愿意这么做。”吴老板目光炯炯，声音低沉。

  洛小南声音一颤：“难道是……让我去同化其他分身？”

  吴老板缓缓地点头：“我说过，你不是一个傻孩子，当你同化的分身越多，他们的知识、计谋、情报、技巧最终将集中在你身上。”

  “想要战胜杀手，你就必须了解你的敌人，而了解你的敌人，就是在了解「你自己」！”

  王警官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从一开始我就没听明白，你们说的「比赛」到底是个啥？”

  “王警官，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只是你不信而已。”洛小南直直地望着他。

  王警官沉思一会儿，摇着头摆了摆手。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吴老板不解：“眼下这般地步了，你仍想着置身事外？”

  “置身事外？你错了，”王警官正了正衣领，“我唯一的任务是在送你们上法庭之前，确保你们的人身安全，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另外，自然灾害也好，神仙大战也罢，神神鬼鬼的我也不信，我这人生来只信一件事：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洛小南喃喃着，眼中多了一丝坚毅，他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决定了！我不能把我的世界交给杀手！”

  吴老板鼓动面颊，脸上的皱纹更深邃了。

  “想清楚了？”

  “太清楚了！我本不喜好争斗，但也不想别人毁掉我的世界，吴老你说得对，没有选择也是一种选择。”

  “我想要保住现有的生活，就必须站出来面对挑战！请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吴老板咧嘴笑了，满脸的欣慰。

  “想从你的分身里找出一个有血性的可不容易，杀手算一个，幸好你也算一个。”吴老板也跟着站起身来，“我带你去找几个分身，他们是我之前就接触过的，按照承诺，他们自愿付出生命，作为他们一生对这个世界的回报。”

  “好。”

  洛小南和吴老板一同站到屋门口，王警官从二人之间挤了过去，站到最前面。

  “王警官，你……”

  “别误会，我说过要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这是我工作，请配合。”

  王警官一抬眉毛，大义凛然。

  ……

  外面的世界完全乱了套，路牌无法指示出下一条街的名字，东西大道重叠，南北长街错位。

  三人像是在一个不停翻动的魔方表面奔跑，又与天地异象同行。

  王警官停在被空心砖砸中的出租车旁，车门敞开，司机已经跑没影了，连车钥匙都来不及拔走。

  车窗玻璃被砸成了蛛网状，雨刷器被空心砖卡住，只能无力地摆动，王警官掀掉空心砖，又从驾驶座一脚蹬开整块车窗玻璃。

  他一拳将凹下去的车前盖砸平，紧接着拧动钥匙重新发车，如此行云流水的一套操作，看得吴老板和洛小南一愣一愣的。

  吴老板目瞪口呆：“这位同志，您当上警官之前是做什么的？”

  “废什么话，上车！”

  王警官没有解释，拉着二人上车，沿着保存尚好的国道线离开市区。

  吴老板带洛小南找到了第一位分身。

  他似乎早有预料洛小南的到来，目光虔诚得如同见到神明，只见他双手合十：“请动手吧。”

  洛小南惊讶于他的淡然与释怀，仿佛对方已经舍弃了一切。

  “如果是为了守护什么而舍弃，那应该叫做牺牲。”吴老板对他说道。

  之后，洛小南将手搭在分身的头顶，他面容平静地合上双眼，缓缓地化作飞灰。

  王警官只在第一次同化分身时旁观，之后的同化阶段，他宁愿在门口守卫，也不想再目睹一次这奇异的现象。

  吴老板的人脉起到了出乎意料的作用，洛小南一连同化了七名牺牲者，大脑如同被扩宽了数倍，强行塞入了他们的记忆。

  洛小南头疼欲裂，可他来不及消化，某个隐藏在脑海深处的景象忽然浮现在他的眼前。

  “我看到了……一间密室……一个潮湿的地下室，有潮水的声音，似乎是在海边……”

  吴老板鼓舞道：“你一直面对的都是你自己，所以当你掌握的记忆越多，你就越了解杀手，你现在所看见的，可能就是他的藏身之处。”

  王警官闻言，浑身透出杀气。

  “靠近海边的地下室？可能是渔村那边，主动出击对我们有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们离开牺牲者的屋子，发动汽车远离街道，准备朝海边驶去。

  正在此时，一辆军用悍马突然从侧面杀出。

  王警官连忙调转方向盘，但军用悍马速度陡然加快，重重地冲撞出租车的侧面。

  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将出租车掀翻，贴着地面连续翻滚几圈，洛小南紧紧抓住驾驶座靠椅上的扶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出租车最终翻了个底朝天，车内的三人皆是大头朝下，血液压迫大脑和视神经，眼前只剩一片昏黑。

  军用悍马停下，车门打开，杀手的面容清晰地展露出来。

  他手持乌兹冲锋枪，远距离地扫射一遍车身，脆弱的车门哐的一声与车身脱离，露出了洛小南挣扎的身影。

  与此同时，王警官最先挣脱安全带，一脚踢开车门。

  同样不牢靠的车门掉落，他赶紧捡了起来，作为护盾挡在洛小南面前。

  子弹落在车门上，溅起点点火光，王警官回身去解洛小南的安全带。

  “快走！我掩护你！”

  洛小南成功脱离后，又回过身去解救吴老板。

  “吴老！”

  洛小南手伸到吴老板的腋下，试图将他从车内拖出来，然而他费了很大力气也拖不动。

  吴老板抓住他的手，虚弱地摇头：“我不行了……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不，我会救你的！”洛小南不想放弃。

  “快！”王警官急促地喊道，“他越来越近了！”

  吴老板使出最后的力气地翻过身，洛小南这才看见他的前胸有两个细小的血洞，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大片衣衫。

  洛小南一怔。

  车门能挡住一部分的子弹，可车窗是不防弹的！吴老板就在杀手的第一轮扫射中，已经中弹了！

  吴老板气若游丝，眼看着活不了了。

  “带我的记忆走，我不想……落到那个家伙手里。”吴老板愤愤地瞪了杀手一眼。

  两行热泪从洛小南的眼角滑落：“吴老……”

  “好孩子，只要你没有忘记我们，我们就不是真正的死去，这就是你……留给自己的传承！”

  洛小南视线被泪水所模糊，怀里的吴老板已经出现了灰化的迹象，王警官将洛小南强行从车内拖出，两个人顶着车门，退到了街角。

  杀手没有追上去，而是钻进出租车内，查看吴老板的情况。

  当他看见车座上残留的灰烬时，发出了惊人的嘶吼，混杂着枪声一同在宣泄他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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