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来找汪律师。”

  洛南走进律师事务所的大门，客客气气地向前台说明了来意。

  “汪律师？”

  前台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洛南，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戒备还是好奇。

  “他不在？”

  “准确来说，他已经三个月没来事务所了，他跟老板请的是长假，没说几时回来。”

  “已经有三个月了？”洛南颇为意外，这下不止是黄世柏人间蒸发，连汪律师也不见了踪影。

  要说他们的消失没有关联，估计没人会信。

  以汪律师不喜欢自讨麻烦的性格，一连消失了三个月，想必黄世柏是遇到大事了。

  洛南却对此一无所知，根本帮不上忙。

  “好的，谢谢。”

  “等一下，请问你是洛南先生吗？”

  洛南准备离开，却被前台叫住了。

  “我是。”

  听到洛南承认，前台只是递给他一封信，转头又忙活别的事去了。

  “这是什么？”洛南问道。

  “汪律师临走前留下的，说是交给一名专程来找他的小帅哥。”

  「小帅哥」不像是汪律师给他的称呼，可能是前台自己临时加上去的，汪律师具体是怎么称呼洛南的已经不得而知。

  “谢谢。”

  洛南接过信，走出事务所，没走几步就拐进了楼层的公共厕所。

  锁上隔间门，他蹲坐在马桶上，慎重地拆开了信封。

  信是手写的，拢共只有一行字。

  “收到信的即刻起，删除与黄世柏有关的所有联系方式，包括短信与聊天记录，权当陌生人处置，阅后销毁此信。”

  洛南收起信，愁眉不展。

  “汪律师是想让我撇清与黄哥的关系？莫非是害怕我受到牵连？”

  信中的内容很少，但透出的信息可一点也不简单。

  难道黄哥犯了罪，正在被警方通缉？

  若是如此，昨天去派出所的话，白蕊理应问几句关于黄世柏的事，毕竟她知道洛南与黄世柏有过接触。

  可她只问了黎雪的近况。

  “什么情况啊这是？”洛南挠挠头。

  先是易医生说自己被盯上了，如今汪律师透露黄世柏也有麻烦，难道他们俩同时惹了某个可怕的势力？

  拜托，他就是一个拍电影的，能惹上谁？

  尽管我不会死，也不能啥要命的事都搁我头上吧？

  洛南站起身，把信撕成碎片，丢入马桶中冲走。

  “联络方式我是不会删的，有本事你们来找我，我倒要看看黄哥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洛南的脾性就是这样，佛性度日看淡一切，只要他看重一件事，那他死倔的牛脾气就上来了，不拱个人仰马翻决不罢休。

  走出写字楼，洛南沿着街道闲逛。

  没走出多远，林墨的短信发了过来。

  “老板，我又想到一个新点子，这次加入了科幻元素：一个少年被困在了同一天，他每次死亡都会回到当天的开始，必须找出一个办法活到第二天。”

  洛南给他回复：“听起来像是科幻小说杂志的情节，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发现乖乖回到学校上学才是出路，他想尽了一切办法自救，没想到真正的自救法是原地不动！”

  “重写。”

  洛南正回着消息，前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他顺着声音看去，一群上了年纪的人站在立交桥底，几辆拉砖拉煤的三轮车停在那边，车主被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

  “出车祸了？”

  作为华夏人，看热闹是天性使然。

  等洛南上去听了两句，只觉得啼笑皆非。

  压根不是他想的那样。

  车主并没有被刁难，正相反，他在这群中老年人中间，宛如明星一般万众瞩目，一言一行反响极大。

  中老年人在拉活，而车主是雇主，来此是为了物色几个工人帮他干活。

  木漆泥瓦、切凿搬焊、环卫水暖、厨师仓管、家政保姆、洗衣做饭。

  说白了，就是杂活，工钱基本日结。

  “一百七还不行？一百六行不？大哥，真不低了。”

  “行行行，下午集合。”

  在洛南往前凑的当间，一辆三轮车经过，几名须发斑白的男人拉住三轮车的钢架和尾部，一边追着车，一边谈价格。

  最终有人抢到了这份工作，却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他问身边的人：“有下午一起去的吗？打车钱AA。”

  几名穿着老款羽绒服的妇女正围着另一个雇主，争先恐后地报价：“给我八十就成，扫地洗衣带孩子都会。”

  “我七十，选我吧。”

  “俺六十就成，叫俺干什么就干什么。”

  “……”

  洛南怀疑自己是来到了某个野生人才市场，之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也见过类似的群体，他们坐在村口的桥边，打扑克睡大觉，有人喊干活就乌泱泱地跟过去。

  没有固定工作，干一天是一天。

  看着比自家父亲年龄都大的叔叔阿姨们抢活，又相互内卷工钱，越压越低，洛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粤海市是一座高度发达的国际大都市，越是富丽堂皇的外表之下，被刻意忽略的阴影越是浓重，社会底层在潮湿阴暗的环境里为了微薄的收入，争先恐后，前赴后继。

  洛南的视线落在靠围栏的一名阿姨身上，她年纪可能超过五十岁了，满头银发，枯瘦的手腕上挂着一桶1升的纯净水，另外一只手将没有味道的窝窝头塞进嘴里，艰难地咀嚼着。

  进食的同时，她的视线依然锁定着来来往往的三轮车，不放过一丝工作机会。

  正午时分，没人想着吃饭。

  或者说，今天的工作还没着落，没人舍得去吃饭。

  洛南忽然想起他走过来的路上有一家快餐车，他返身走了回去。

  来到快餐车前，他掏出手机扫了上头的付款二维码。

  “客人，你想吃点什么？”

  快餐车的老板娘热情地摸出一次性饭盒，招呼洛南点菜。

  “你们一个中午能卖多少份？”

  老板娘不明就里，还是回答了他：“100份左右吧。”

  “一份快餐10-15元，我按顶格算，每份15元给你钱。”

  老板娘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车上的音响叫出了声。

  “财付通收款：1500元。”

  老板娘惊呆了，她做快餐生意七八年，第一次听到这个数额从车载音响里发出来。

  洛南收起手机，对老板娘摆摆手：“不是我吃，你把快餐车推到立交桥下面，请大家吃午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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