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有一个「推销之神」，他的名字叫原一平，当人问起他的成就时，他总要说自己的成就主要是来自于「三恩」，其中两恩是「社恩」和「客恩」。”

  洛南目瞪口呆。

  首先不论国学课怎么突然聊到了扶桑，眼翳老者讲的故事，洛南曾在一本俗套的杂志上听过。

  这个故事是说原一平在公司培养和同事帮衬下完成了一单又一单的订单，为了回报帮助过他的人，他只留下收入的10%作为己用，其余的全以各种形式回馈给公司和同事。

  总体上，这是一个讲述懂得感恩最终成就自己的鸡汤文。

  “蒙蒙未成年还差不多。”洛南嗤之以鼻。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听完故事之后，全教室的人都鼓起掌来：“感谢大家长分享的精彩故事！让我们获益匪浅！”

  最诡异的是，连先前对上课毫无兴趣的人，此时也呱呱鼓掌，手掌拍得通红。

  “这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南傻眼了。

  “你怎么不感恩？”洛南身后有人说话。

  洛南回过头去，正是之前发给他《弟子规》的白袍男人。

  “感恩？”

  “是啊，感恩上天让我们生存，让我们吃饱喝足，让我们五感俱全，同时感恩上天给了我们这样伟大的事业，将我们从芸芸众生中解脱出来。”

  洛南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所以你们自认为不再是芸芸众生了？”

  “怎么会是呢？”白袍男人双手合十，“我们来到这里，获得神圣的使命，我们是给众生带来福音的先驱者，注定要为众生开道。”

  “你这先驱者倒是蛮滋润的，还能发大财。”

  洛南闷闷地哼了一声，听不出是讥讽还是赞同。

  白袍男人没有注意到洛南语气中的古怪，他面容祥和地闭上眼睛，合十的手掌凑到鼻尖。

  “钱财乃身外之物，跟我们要完成的伟大事业比起来，不值一提。”

  “谁又知道你们真的拿到手一个亿后，心态还能如现在这般真挚虔诚呢？”

  洛南说完之后顿了顿。他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他们这群人百分百拿不到这笔钱，因为银脉公司本来就在骗他们。

  这些白袍人倒可以一如既往地过着苦行僧的生活，磨练自己的心志直到死去。最可悲的是，他们的死亡对于社会进步没有任何作用，无论你多努力，多勤奋，多励志，方向错了，一切都是扯淡。

  在洛南和白袍男人简单聊完之后，眼翳老者又发话了：“接下来我们有请今天分享会的家人上台。”

  一名穿着朴素的白袍女人登上台去。

  她双手合十朝眼翳老者行礼：“大家长好。”随后又向台下行礼：“各位家人好。”

  她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幸福感，满含深情地说道：“我原来是一名家庭主妇，跨越四个省嫁给我现在的丈夫，没想到这正是我不幸婚姻的开端。”

  “我的丈夫他表面上是一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男人，可他回到家后总会暴露本性，嗜酒如命，一旦喝醉了就拿我出气，抓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脑袋往墙上撞。”

  “我想把房间门反锁躲避他的殴打，没想到他又用一把螺丝刀捅开了门锁，打我的时候更加变本加厉。我出门必须穿着长袖，遮住手臂和肩膀上的淤青。”

  台下的人安静地坐在一起，听着白袍女人的讲述。有几名相同经历的女性拥抱在一起，肩膀轻颤。

  不得不说，白袍女人说话极具感染力，连洛南也感到几分悲怆。

  然而就在所有人沉浸在替白袍女人惋惜、同情的时候，白袍女人忽然话锋一转，脸上的幸福感再次冒了出来。

  “万幸的是，我等来了组织的召唤，他告诉了我人生还有另一种活法，只要我们一生行善，我们就能获得丰厚的回报！”

  “我不仅积极参与组织的各项安排，发展下线，还把我的丈夫也拉进了组织，现在他和我一起在大家长的指导下学习！”

  白袍女人冲台下挥挥手，洛南身后的那名白袍男人起身，跑了过去。

  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像是一张影楼里的招牌婚纱照，脸上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了。

  白袍女人挽住男人的手臂，如娇妻般倚在男人的怀里。

  “自那之后，我们恩爱有加，婚姻和谐，他也改掉了所有的陋习，再也不酗酒家暴了！”

  哗啦啦。

  台下的听众自发地站起身来，响起一连串鞭炮般的掌声，那几名抱在一起相互安慰的女人更是大喊：“好样的姐妹！为你骄傲！”

  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感动的情绪中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了出来。

  “滚开！老子不想给疯婆子陪葬！”

  一个男家属猛然推开身边人，奔向墙边的窗户。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大家都乱了分寸，家属在往后退却，督导员则冲进了屋内，两拨人挤成一团，教室里乱糟糟的。

  洛南思考着此刻是不是逃跑的良机，或许丙区的教室不止一个，他可以趁乱去别的教室观望，看看大冬究竟在哪里。

  洛南刚要有所行动，身边有人忽然开了口。

  “不要轻举妄动。”

  “什么？”

  洛南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男人背对着自己，但洛南非常清楚，他确实是在跟自己说话。

  “擅自逃跑是会遭到严惩的。”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说的话，教室的另一端发生了变故。

  逃跑的男人抓住栏杆准备翻窗而逃，却没想到窗户拉开之后，外面居然还有一层栏杆，拦住了他的去处。

  “不！不！！让我出去！我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

  男人失声咆哮起来，抓住窗户的栏杆疯狂摇晃，窗户发出了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响声。

  “给我下来！”督导员一个箭步冲上去，戒尺打在了男人的肩膀。

  男人吃痛，一只胳膊垂下来，另一只手却死死不肯放开栏杆。

  “我叫你下来！”

  几名督导员围着男人连番抽打，男人终于受不了了，跳下窗户抱头鼠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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