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十九已经离去，十六配合十二一内一外严密监视禁忌之地的出入口，十八将清疏部下的动向禀告给我。

  他提到其中部分消息是小姑娘提供的，并表示她已经说服寸芜不会继续效忠清疏。

  我有些意外。

  小姑娘既然认为大殿下从未心悦她，为何还要帮助大殿下办事？她又不像我们，有着未完成的心愿或者是未能报偿的爱恨。

  难不成……这也在大殿下的算计之内？

  还是说，她在伪装？

  ……

  某日深夜，小姑娘找到我，向我询问清疏会从哪里来。

  万一，她想帮助清疏对付大殿下，我们又该如何？大殿下的设想中，似乎从没假设过这种可能。

  见我迟迟不肯吐露，小姑娘黯然几分神色，转身便走了。

  远远望见寸芜的屋子灯光亮起，我忽然疑问自己是否太过于恶意揣测？

  是啊，不止我们知晓清疏会从哪里来，清疏曾经的部下寸芜也知道。

  她或许是存了几分温柔，想让我说出情报，以此来照顾寸芜的情绪，至少不至于让寸芜觉得，自己在背叛。

  灯光再度暗淡，小姑娘全副武装地走出门。

  我赶过去，告知她方才我缄口不言的缘由，此局走到今日我们都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小心谨慎已成习惯，希望她不要介怀。

  小姑娘说她也是反叛者，她知道。

  “反正，你们和他……都没有信过我。”

  我定定神，诉说方才不过是我个人的决定，十二带来的命令始终都是以她为重。

  “你不用替他辩解，说一千道一万，不还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放心，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站在他的对立面。”

  她说出这些话就离开了，我想再跟，却被她以自己能击杀清疏为由堵回。

  没理由的慌张愧疚在我胸膛酝酿。

  直觉迫使我追上去，为过去的轻视猜疑补上一声道歉。

  小姑娘听完没有说话，如黑宝石般的眼眸在月色里熠熠生辉。

  她很快移开目光，以疏离的态度告诉我，不必如此，我的态度又何尝不是大殿下的态度？

  我说当然不是。

  “你不用反驳我，你代表着他的不信任与猜忌，十二代表着他的偏爱与在意。我与你们接触不多，你们所表现出的态度，恰好说明他在你们面前对我的态度是怎样的。”

  小姑娘平静地阐述她的观点，我隐约觉得，她并不会喜欢大殿下给她预留的前路。

  只不过……喜欢与否，她都没得选。

  我无话可说。

  小姑娘催促我该走了。

  ……

  清疏死了，以一个凄惨的模样死在小姑娘的刀下。

  与其说小姑娘按照计划杀死了清疏，倒不如说小姑娘在宣泄自己心中无处安放的恨意，只不过恰好，清疏与此有关。

  听闻小姑娘的灵魂本源与清疏有些关联，大抵是发生了什么，让小姑娘恨吧。

  我猜测是清疏将小姑娘推入大殿下这边，以至于让认清自己命运的小姑娘萌生恨意。

  处理后续时，听闻小姑娘气血攻心昏迷不醒。

  十六十八已经按照计划回去，我前去小楼外围查看情况。

  寸芜的去留禀报给十二，十二说，前世之人理应留在前世，殿下要覆灭全部半神，这位寸芜自然不能留。

  看她尽心尽责的模样，我准备等到最后的时刻，再送她上路。

  小姑娘转醒后状态很不好，总是独自坐在窗前，麻木望向窗外。

  我偶尔会学着十二或者大殿下的样子，从山下镇子里买些甜腻的糕点送来，几次她都不愿下口，我也就歇了心思。

  ……

  属于我的任务基本完成，剩下的日子我将这个位面逛了个仔细。

  比起玄城来说，这里的灵气稀薄，科技水平不算高，很远的地方有个皇城，里面坐着世袭的皇帝。

  倒是和我曾经的世界有些相像。

  听茶馆酒肆里的人闲聊，说什么外头有蛮子入侵，朝廷在征兵。

  灵力稀薄的世界灵师比例低的出奇。只有朝堂上零星几个贵族家里有灵师坐镇，一个出身寒门拥有灵力的将军，死去千余年还有人在传唱。

  这里对于岁月的记事，几千年前就已经不可考，万年之前更是渺茫得只剩面目全非的传说。

  坐着听台上说书人侃侃而谈所谓神话，还蛮有乐子的。

  悠哉悠哉给自己放了十来年的假，玄城的天道重置，连带附属于玄城的下位面也被迫进入因果轮回。

  我赶回去时小姑娘已经走了，十一看见我甚是好奇。

  寸芜看见我的装束便明白我要做什么，问我能不能放过折岱，鉴于折岱身上没有任何半神的特征，我准许了。

  她在天道重塑前将折岱送走，我则依照过去练习的终结半神的杀招，了解了她的性命。

  十一在旁不太理解，他询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他是大殿下的命令。

  他恍然大悟。

  我问他为什么不走，他说小姑娘命令他待在此地等天道重塑。

  在这一生最后的一炷香的功夫里，十一将一篮饼干端过来，开开心心让我尝一尝，说是他们几个一起烤的。

  拿了饼干还不够，他又将刚榨出的新鲜葡萄汁分我一半。

  望向天边的花海山峦，少年干净纯澈的笑意却无法浮现脑海。

  回顾一生，记忆最深刻的人是并肩作战的十二、残酷无情的大殿下、朝夕相处的同僚们。

  这条血路走到尽头，满地尸骸。

  站在时光这头的我，已经看不见时光那头的少年，被抛之身后的师长，教诲也遥远到再无声响。

  我好像早已忘记自己是史书上浓墨重笔的司琴媞舞。

  漫长无比的一生中只有零星偶尔才会惊觉，十五之外，我也有其他名号。

  强大的吸力逐步蚕蚀意志。

  下一世，终于到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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