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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此局我忧心忡忡,药灵假人不会是她唯一的牌。”


大雨罕至的玄城突然陆陆续续下了半月有余的暴雨,密密麻麻地雨极大考验了城池的排水能力,不少地方水已经涨到离地三尺的位置。

  眼看有发洪灾的可能,游若君大手一挥,命各大宗派学院出关赈灾。

  在各位土系水系木系灵师的救援疏通下,洪灾被扼杀在摇篮。

  又过了半个月,游若君接到消息,各地突然爆发流感,其症状为发热头痛。

  诸多主修医疗的灵师前往各个城镇进行治疗,不日便抑制流感。

  当各大宗派下山的医疗灵师回山后,灵师里突然出现症状诡异的疾病,患者先是精神萎靡,再到灵力失控,最后脖子上起满水泡窒息而亡。

  瘟疫散布极快,且仅对灵师奏效,一时间大陆上各大宗派家族乱成一锅粥。

  没人知晓传染源是什么,也没人知晓传播途径是什么,从不出山的隐世强者都能稀里糊涂死在家中。

  对策商议了一轮又一轮,总不见奏效。

  在众人绝望之际,遥远的魔域忽然发来消息,他们的魔尊想约仪安尊者叙叙旧。

  传信之人还说,若是二人谈得投机,没准这瘟疫就能迎刃而解了呢。

  消息兜兜转转传到山上,就算是对政事不敏感的苏静都能惊觉,瘟疫是裴月长的手笔。

  苏静破口大骂半晌,一抬头看见顾瑶波澜不惊的面庞,莫名消了火气。

  “我说,顾瑶你是怎么想的?”

  “不怎么想。”

  说着,顾瑶掏出几枚圆形法器:“你照顾好自己和折岱,十一体质特殊不会受瘟疫干扰,孤儿院的事宜就交给他。另外,我怀疑传播的途径是修炼吐纳,这些日子你先用这些法器阻碍灵力的吐纳试试看。”

  苏静收下顾瑶递来的法器点点头,略一蹙眉后问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顾瑶摇头拒绝得很干脆:“不用,你会是我的破绽。”

  “……行行行!那你自个儿去吧!”

  苏静装好法器,一脸嫌弃地摆摆手。

  十来米的石板路不过几步,一些念头在顾瑶的脑海泛起又在自我宽慰的浅笑中弥散。

  回到房间里,她打开衣橱伸手正要取下一件蓝色衣裙,忽的指尖微顿,从上锁的箱子里取出了血玉镯。

  顾瑶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沉默片刻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她将留长的刘海剪断,熟练捋出耳前两绺头发,用红色珠子收在肩膀往下两寸,再顺着耳廓左右各抓起一把头发,同一根陈旧的发带绑在一起。

  镜中的容颜与遥远的过去的并无二致……

  忍不住送送顾瑶的苏静见了她这副模样不免有些恍惚,道:“你打扮成这样很难不让我怀疑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瑶浅浅一笑,向她保证:“不会。”

  只凭一个裴月长,还不足以让她回不来。

  ……

  ……

  从帝都到魔域的路很远,但对于顾瑶来说,千里一瞬。

  到了目的地,裴月长已恭候多时。

  一片纯白花海中,数十位魔族的长老并排站在裴月长身后,再后面是荒死石的戈壁和泱泱魔军。

  英姿飒爽的裴月长端坐在椅子上,眉宇间的意气风发似乎不那么纯粹。

  他的面前是放着几枚匣子的长桌,长桌的对面有另一把椅子。

  远远瞧见顾瑶,裴月长抬了抬手:“尊者,坐。”

  顾瑶看看他,又看看他背后的大军,轻轻道:“你真幼稚啊。”

  听她如此说,裴月长颇为不甘地抬起头,与顾瑶四目相对:“幼稚?我用七十年就颠覆了流雷部族谋划四百余年的计谋,登上魔尊之位二十年便大权在握。现在,除了时间不足,我不认为我哪里差。”

  盛气凌人的姿态人顾瑶有些恍惚,过去的某个时间里,她也是如此自信满满认为自己做到了最好。

  可事实上……

  “大权在握?是指用这些不入流的把戏强行控制所有人?”

  顾瑶口中的轻蔑不似作假,只是一扫她便明白为什么魔族的长老们全数出关。

  为了短时间内变强,裴月长选择了最激进的捷径。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裴月长神色分明暗了暗,嘴上依旧强势道:“这可怪不得我,谁叫我年纪小出生迟,想要控制这些老东西,只能用些不入流的法子呢!

  呵呵,还得是尊者赶我赶得够快,我也不必顾及如此行事是否有损尊者名声了。”

  他顿了顿:“我知道的,尊者实力极强,我魔族千军万马都不足以突破尊者一人构成的防线……对无辜人出手是我不对,现在,我将救他们的机会交给尊者。”

  说完,裴月长装模作样地往前推了推桌上的匣子。

  “只要尊者吃下这个,我便给尊者解药可好?”

  匣子被厚重的封印包裹,就算打开上面的盒盖,也无法通过神识的扫射知晓里面是什么。

  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很飒爽也很扎眼。

  顾瑶眸色浮沉,想到了先前。

  当年,她第一次到藏英岭的那个晚上,那人看她的胡闹,是否也和她现在一样呢?

  如此拙劣莽撞不计后果,浑然不觉自己是谁自己要前往何方,只会凭着心意肆意妄为,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没有错。

  裴月长瞧她迟迟不开口,似乎觉得自己有逼到她,继续得意道:“这么难以抉择吗?尊者,我们好歹师徒一场,您对我恩重如山……”

  “裴月长。”

  顾瑶打断他的话语,“你的手段,对我是不起作用的。”

  似有片片黑色碎屑从顾瑶身体中剥落,周身淡金色的雾气袅袅升起,坐在椅子上的魔尊骤然瞪大双眼。

  裴月长定定神,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目光死死盯着淡金色的雾气,掩盖不住诧异道:“这是什么?”

  明明探查不到任何气息波动,却可以解掉他在此地种下的魔腾蛊。

  顾瑶发出怅然的叹息,睫毛扑闪着闭上眼。

  等她再睁开眼时,眸子里已满是尊者的威严。

  声音重重落下,说的是:“这是他给我的前路。”

  她大步上前来,干净利落拿起盒子里的丹药,抬手就要放进口中。

  情急之下裴月长已经浑然忘了自己设局者的身份,不由得站起来拉住顾瑶的袖口:“别吃!”

  他只想用魔腾蛊配合七巧丹给顾瑶一个下马威,哪里能想到对魔域尊者屡试不爽的魔腾蛊,到了顾瑶身上会被解掉。

  如果没有魔腾蛊中和,七巧丹就是彻头彻尾的毒药。

  却不想面前的顾瑶忽然一动,抬手一个刹那间就将即将入口的药丸塞裴月长的喉咙里。

  “咳!……咳!”

  裴月长骤然瞪大眼睛掐住自己的喉咙跪地干咳了起来,他的目光越过桌案直射在顾瑶脸上,仿佛遭到莫大的背叛。

  “你的布局太糟糕了。”

  顾瑶说着,将藏在袖口里的药丸缓缓放下,被刻意用力放置下,药丸发出噔的一声,好似在嘲弄裴月长。

  “我若是个正道人士,现在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这条命是戏煜替你留的,他和裴十六都不希望看见这样子的你。”

  戏煜用了整个政治生涯才将二族的隔阂消除些许,裴月长胡闹般的报复便让戏煜努力的成果荡然无存。

  他年若是游若君逝去,游生或者莫恬恬会不会是下一个一叶障目的裴月长呢?

  “……那你呢?”浑然不觉顾瑶在想什么的裴月长扶着桌子站起来,他怒目圆瞪,不甘几乎笼罩所有:“你作为我曾经的师父,可曾对我有过一丝垂怜!”

  听见这话,顾瑶噗嗤一声,像是在笑,可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如万年枯井,所及之处皆是层层阴霾。

  “如果我是他那样的人,或许会回应你几分虚假的怜爱吧。”百般娇纵,百般漠视。

  又是“那人”!

  裴月长下意识攥紧拳头,不一会儿又松下。

  恢复些许冷静的他打起精神,反讥道:“尊者就这么刚正不阿?连几句软话都不肯说?这玄城上那么多灵师的命,现在可都在尊者的一念之间。”

  顾瑶摇摇头指正他:“他们可不在我的一念之间而在你的一念之间。”

  闻言,裴月长眉头一皱:“尊者是要见死不救了?”

  顾瑶噗嗤笑出声,唇红齿白地一字一句道:“我为什么要救?还以为在我膝下多年能明白呢……现在看来,你对我的了解也不过如此。”

  明明知晓她可能在说谎,裴月长还是心下一沉。

  他故作镇定:“旁人尊者不想管,与尊者有多年友谊的苏静他们,尊者也想坐视不理吗?”

  裴月长根本不信,他的师父和他的苏姨姨关系那么要好,师父会不管她的死活。

  可面前的顾瑶只挂着冷漠得如同那个女人一样的假笑,仿佛在看他的玩笑。

  霎时间,他背后惊起一身冷汗。

  不会……吧?

  “我可以坐视不理啊,裴月长,你大概不知道吧,我的世界很小很小的,小到只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走进里面……”

  顾瑶说的话让裴月长头皮发麻:“正好,等到苏静他们死去,我也就没什么必要留在这世间了。把山头和孤儿院卖掉,我就可以去找那个人了。”

  “哼!少骗我了!”裴月长反应过来:“如果你真不在意,今天你又为什么会来赴约?”

  他的师父,不可能不在意苏姨姨的安危!

  只是……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顾瑶笑得愈发灿烂。

  她上前两步,微微俯身与端坐在椅子上的裴月长平视,嘴里说着宛如恶魔低语的话:

  “裴月长,如果我不来你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将他们的死算在我的头上,可我来了,告诉你我不会救,你才能明白,掌握他们生死的人是你啊!

  呵呵,你也不想想,你尚且能舍弃对你视如己出的苏静折岱他们,我又凭什么如此在意?

  教我成长的是那个人,费尽心思把我送上‘王座’的也是那个人,今日我能以仪安尊者之名在这里同你对话,也是因为那个人。

  你,你们,加一起也抵不过他,懂吗?”

  “!”

  “怎么?还不明白啊?我也曾像你这般幼稚得用一些小手段来博他的喜爱,你猜……他的回应是什么?”

  裴月长像是从未认识顾瑶般瞪大了眼睛。

  “呵呵呵呵,这是什么表情?我还没有对你做什么呢。

  放心,比起他,我还是仁慈的,至少我对你没有别的想法,不会亲手碾碎你的傲骨折断你的翅膀。想做什么就做吧,我不会阻止你的。”

  顾瑶说着,缓缓直起身,戏谑的笑意晕开,又邪魅又纯澈。

  裴月长见惯了顾瑶不喜不悲的样子,也对她的淡漠习以为常,可眼前的顾瑶眸里闪着疯狂,脸上挂着他从未见过的神态……

  一想到先前被赶下山之前顾瑶如同被戳到痛处般疯狂尖锐的模样,一个朦胧的猜测浮现脑海。

  “你……”

  假的吧……

  他的师父……会是如此吗?

  “嘛,忘了说了,祝贺魔尊心愿达成。这玄城人的性命,权当我送你的登王大礼了~”

  这祝贺每个字都是那样发自心底,情感之充沛叫人闻之振奋。

  裴月长已经脸色煞白。

  恭贺完毕,顾瑶无视了他难堪的神色,施施然转过身大步流星离去。

  戏煜和裴家那位行十六的小姐都不是偏执嗜杀之辈,裴月长得她多年教导,就是走岔了路也无法狠心到底。

  所以他不敢真的拿苏静他们的命来赌。

  她了解裴月长,但裴月长不了解她,自然无从分辨她话语里的真真假假。

  这份解药,到底是要到了。

  ……

  ……

  ……

  如顾瑶所预料的那样,裴月长为玄城送来了解药,甚至故意附言与仪安尊者相谈甚欢。

  对于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顾瑶觉得好笑又真实。

  用蛊与药控制来的人心并不安稳,它们可以是最后一重保险却不该是唯一的手段,这些那人都玩烂了的小玩意儿,想要驾驭魔域太难太难。

  顾瑶望着桌上的法器,觉得前往天道之上又得往后拖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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