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后，游子卿用被褥裹着我，步下层层台阶来到屋后的温泉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冷还是高潮的余威，止不住地轻微颤抖，便是泡在温热的泉水中，胸腔中的情绪也还是凉的。

  “顾瑶。”

  游子卿突然唤我名字，温柔的眉眼里隐有决绝：“别骗自己……”

  什么叫……别骗自己？

  我不应声，只觉得荒唐。

  “当然，也不怪你……让我想想该从哪里同你说起。先前，我将最初的一世所有封存，后来又觉着你身体灵魂都已强健，不会有大问题。未能将分魂之术的利害告知你，是我的错。”

  他自顾自说，“你的人格先天不足，哪怕利用药灵假人蕴养千年依旧稚嫩，这次三世镜摧毁你的分魂，所以……”

  “游子卿。”我捂上耳朵背过身打断他：“我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

  身后的游子卿沉默半晌  ，轻轻抓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拉下，把我控在他的怀中，俯着身子问我：“那你想要听什么？”

  肌肤相亲间迸发出强烈的眷恋与恶心。

  “我什么都不想听！”我挣扎嘶吼着，扭开他的怀抱。

  一个用力过猛，脚下的石头滑出去，我跌进水里，呛了几口水。

  游子卿连忙将我抱到岸上，没有热水的浸泡，寒气里应外合让我抖得厉害。

  他从竹筐里拿出厚毛巾把我裹成粽子，抱着发抖的我快步回到被窝中，嘴里依旧在说教着我的任性妄为。

  几步路的距离，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游子卿从背后搂住我，将厚厚的被褥盖上来，嘴里道：“别动。”

  我哪里还会听得他的话，挣扎的幅度越发大。

  被毛巾束缚的躯体怎么都挣脱不开，莫名的委屈遍布胸膛。

  “你再乱动下去，我可不能保证会不会对你做什么。”说着，他隔着一层毛巾顶住我，“老实点，小心冻着。”

  憋了许久，还是因为他的威胁破开隐忍。

  昨晚哭半宿，此时此刻眼睛又干又累，眼泪涌出来甚至有点疼。

  游子卿腾出一只手，顺着我的眼睑用力拂去，喋喋不休地说着我根本不想听的解释：“三世镜所见的并不是入镜人的记忆，而是天道对于入镜人记忆的演绎，以此来放大入镜人的情感。”

  又来了……

  我扭头甩开他的手尖声质问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这和你将我当成景嫣的延续又有什么关系！？”

  “我从没有将你当成景嫣延续。”游子卿毫不避讳我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置于景嫣的，从来都只是胜负欲与不甘心。我带着自己天下无敌的自信，得意自满地入一人布下的局，最后输得彻彻底底。”

  骗子！

  我才不会信！

  猛烈的刺痛叫我眼前一黑，下意识地缩成一团后，仍能觉察背后专注的目光，如芒刺背。

  好不容易缓解这份痛楚，他又从背后抱住我。

  些许的灵力从他的指尖流入我的经脉，探查一圈后又被他收回。

  眼睛好疼……

  外头还在下毛毛小雪，屋檐下的红泥小炉不知道什么时候运作起来，上面放置的像是药壶。

  游子卿终于从背后松开我，一阵窸窸窣窣过后他披上一件单衣走到我正面，意义不明地凝视我。

  如临深渊。

  我被他严肃骇人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往被褥里缩。

  将将缩下去一点，眼前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直接抓着我的额头将我的脸从被窝揪出来，不顾我的反抗，另一只手胡乱拨开我的头发，冷漠而压抑地紧紧盯着我的脸庞。

  “你放开我……”

  游子卿忽然勾起嘴角，是笑，却带着森森恨意，像是挣扎后的无果、从囚笼里发出绝望的长啸。

  一时间，我被这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忘记了挣扎。

  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

  小炉发出噼里啪啦火焰灼烧的声音，我逃开目光，一转眼看见药壶嘴口升起白花花水汽，咕噜咕噜地响。

  游子卿终于是收了手，将面上的情绪整理好，拿出巴掌大的碗，单手端起药壶，将里面的药汁倒出来。

  药味并不太好闻，我毫无底气地警告道：“我不想喝药。”

  听见我的话，他将药壶噔的一声放下，眉眼里带着未散去的威严，道：“怎么？你想一直被我关在这里？”

  “……”

  我缩缩脖子。

  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

  等到药半温，游子卿走过来将我提起，将装满漆黑药水的碗递给我。

  见我往后缩，他便出言威胁：“别逼我给你灌下去。”

  我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如此威胁，我当即推开他道：“那你灌啊！”

  “顾瑶！”

  我扭过头去故意不理他，心中却是有一丝侥幸，期望他能软下态度来哄哄我……就像以前我的每次任性那样。

  瓷器与木头碰撞轻微响动传来，帘外的寒风吹进屋，我被吹得猝不及防，打了个寒颤。

  游子卿似乎深吸一口气，开口忽然说道我不明所以的话：“对不起，或许，过去就不该如此教你。”

  我转过身想看看他是什么个意思，落入我眼中的是一个背对我头都不回向门外走去的游子卿。

  那一刻我有点慌乱，想开口唤他，喉咙却像是被堵住。

  便是这么一个犹豫的功夫，眼前已经没有游子卿的身影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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