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画兰心地善良，宋家姑娘与她针锋相对她也并不介怀。

  我看着蠢了些，但是从孟画兰的角度，比起那些真正动手企图害她的人，宋姑娘言语上的不满更像是小孩子发脾气。

  宋姑娘的心上人，孟画兰并不喜欢，她喜欢的是明家大少爷明听榆。

  因着这么一层缘故，她觉得自己能与四人和好。

  在一次世家小辈们的聚会上，黑白画面里唯一有色彩的孟画兰，踏着婀娜的步子来到高步云三人面前，饱含善意地发出邀请，说想要缓和彼此的关系。

  明面上……

  或许在孟画兰以及大多数人的眼里，高步云还有姬家、乐家姑娘都是因为宋家姑娘不喜欢她，所以对她冷若冰霜的。

  姬家姑娘面对孟画兰的善意，气哼哼地骂道：“乔乔现在还在被关禁闭呢，你也好意思说跟我们修复关系？要不是你勾引乔乔的心上人，她也不至于……”

  “好了！”乐家姑娘打断了姬家姑娘的话：“与她说这些作甚？孟姑娘好好在这看风景吧，我们恕不奉陪！”

  说完，她拉着高步云与乐家姑娘姬家姑娘的手，硬气的要走。

  倒是高步云像是好心提示道：“孟姑娘想与我们修复关系也得拿出点诚意才是。”

  我略显诧异。

  等孟画兰若有所思的样子消失在视野里，姬家姑娘立马不满道：“怎么？云姐姐是想和那家伙做朋友啊？”

  高步云四下看了看，少有的露出本来的面目，阴险的说道：“你们听过一句话没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给她一个亲近咱们的机会，再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捅她一刀，不比你在这干骂看着宋乔乔气得吃不下饭强？”

  乐家姑娘听闻并未觉得不妥，她表现地颇为仗义：“要怎么做？！快教教我们！”

  画面的声音小了下去，明明是视角主人的声音却远的像是天外来音，模糊不可闻。

  ……

  宋乔乔行事不过脑子，喜欢把心思写脸上，高步云联合姬家姑娘乐家姑娘一起瞒着她，说是她们觉得孟画兰似乎诚心与她们修复关系，所以准备给孟画兰一个机会。

  虽然不乐意，但宋乔乔刚失了不少家族的偏爱，一时之间也不敢再与三人断交，只得满腹怨水的同意。

  就这样，在外人眼里，一直最看不惯孟画兰的四人组突然缓和了态度，而孟画兰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想修复关系，更是尽心尽力地融入她们。

  姬家姑娘和乐家姑娘态度不咸不淡又格外挑剔，孟画兰想与宋乔乔和好，自然而然地与“好说话”的高步云亲近许多。

  高步云依照着宋乔乔的习惯，为她指导如何与骄横的宋乔乔相处。

  “谢谢你高姑娘，你真是个大好人。”

  在宋乔乔别别扭扭地表示想和孟画兰单独出去逛街之后，孟画兰满心欢喜地找到高步云来道谢，言笑晏晏的模样在周遭黑白的画面里熠熠生辉。

  当然，宋乔乔与孟画兰和解的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高步云的主意。

  宋家在九重天主要负责公学教育，眼下正是新一代小辈十五岁入学的时机，宋家对于宋乔乔冲撞神王而导致宋家被罚颇有微词，甚至表现出不愿意让嫡系接手今年入学事宜的态度，让游书旭不得不表示一番。

  游书旭安抚宋家赐下婚约，如了宋乔乔的念想，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看孟画兰便觉得无所谓了。

  这一手赐婚来的莫名其妙。

  赐婚还不如给宋家补偿一些修炼资源。

  若是这么想……也可能是宋家本就是寻了个由头在拿乔耍赖，想从游书旭手里扣点资源出来，游书旭没有同意而已。

  反正不管怎么说，如意的都是宋乔乔。

  宋乔乔对孟画兰改观，姬家姑娘和乐家姑娘作为没有直接矛盾的人，自然想放弃高步云的计划，她们与高步云商议时，高步云答应得格外快。

  “本来就是为了宋乔乔出气才想的计划，既然宋乔乔都和她和好了，咱们没必要自讨没趣。”高步云熟练地说道。

  听见高步云这么说，两个没脑子的姑娘瞬间释然了。

  她们都不知道，高步云有多想杀孟画兰……甚至，在学院生活结束后，她还继续与三人做朋友，便是瞧中三人易于挑拨，很容易讨厌受人欢迎心地善良的孟画兰。

  这位高步云，比起前面那些有着自己坚守与底线的人，显得格外不择手段。

  等一下……

  眼下已经过去一百多年，高步云都魂立很久了……为什么我还没有看见游子卿？

  他有事情未能出现吗？

  ……

  高步云的谋划不会诉于任何人，我虽看着她的视角，却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但作为放逐的我，隔着画面感受到了她对于三位“朋友”的杀意。

  ……

  五年后，九重天迎来惯例十年一次的活动，各大世家应邀步入九重天宫廷内参加晚宴。

  高家名义上地位并不高，座位只在众人末席。

  黑白的画面中骤然出现蓝金色。

  哪怕隔着整个殿堂，高步云的目光还是一下子集中到那黑白画面中唯一的金碧辉煌上。游子卿穿着九重天神脉亲王的礼服端坐席间，也遥遥望着末席的高步云。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看到游子卿移开了视线，黑白的画面就此笼罩过去，原本带着色彩的他也与黑白画面无二分别。

  为什么？

  为什么看向游子卿的一瞬是彩色的？

  又为什么高步云的画面是黑白色的？

  而在黑白的画面中为什么孟画兰与众不同？

  宴席之后，高步云拉着三位姑娘照例在九重天大殿散步，她当众邀请了孟画兰，孟画兰却表示自己的灵宠不见了，自己得去寻找。

  “人多力量大，要不我们几个也帮你找找吧？”

  “不，这怎么好意思呢，小玲很乖的，这会儿可能是被什么美食勾了魂，我自己沿着膳房和大殿的路找找就行了。”

  孟画兰生怕麻烦四人，连忙急匆匆向远处走去，背影落在周遭人眼中，各有各的心思。

  高步云……一直都在观察其他人的神态。

  她看看三位姑娘，三位姑娘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宋乔乔提议道：“要不我们四处溜达溜达，没准就能帮她找到小玲。”

  孟画兰待人诚恳，短短的五年便与其他三位姑娘打好了关系，现在宋乔乔与她无话不谈，姬家姑娘与乐家姑娘与她关系也算尚可。

  这个提议很快被接受，四人向着平日里不会去的宫廷偏僻之处走去。

  等到高步云有意无意领着三人来到前些天她专门踩点的地方时，我顷刻间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

  高家掌握九重天宫廷的全部安保，高步云自然对九重天的各个角落很是熟悉，那么选取一个地方当做三人的坟墓也是轻而易举。

  高悬的月光照不亮的地方，高步云身形动也未动，但我清楚地知道她似乎掰断了什么，原本稍有破碎的墙壁连同结界一起压到下来，破碎的结局灵力残片刺伤了靠的最近的三人。

  突发变故，高步云立马装作调动灵力支撑倒塌结界的模样，顺势往暗处丢了个东西进去，紧接着一只灵兽自远处奔来，带着满身火光将整片废墟点亮，爆发开的火光刺激的高步云连连后退，而她想杀的人被再无支撑的结界碎片刺得看不见身影。

  眨眼睛的暴动便引得在场灵师的惊觉，几乎是一瞬间，各位神王还有游书旭赶到。

  高步云此时像发了疯一样向火海废墟奔去，嘴里不管不顾地叫喊着三人的名字，恰好赶到的高家家主一把抱住她。

  “云姐儿！你冷静点发生什么事了！”

  “妈……奶奶，救救她们……救救她们……”高步云像是被吓傻的孩子一样，哭闹着拼命向火海奔去。

  等待数十秒后，在扑火的水属性灵师突然道：“这火不是普通火，是高阶的兽火！你们看！那妖兽还在火里！”

  见他扑不灭，立马又有几位灵师出来搭把手。

  在众人灭火的空档，寻找灵兽的孟画兰姗姗来迟，她一眼便看见在火海里冲她摇尾巴的小玲被一名灵师当场斩杀。

  我忍不住赞叹一声。

  场面虽乱，高步云却清晰地看到了每个人不同的神色，担心的高家家主，后知后觉的乐家姑娘的父母、满不在意的姬家人，震怒的游书旭以及与自己一起泣不成声的宋家人。

  高步云像是受到莫大的震撼一样，嘴里反复念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游书旭质问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们要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她身为高家嫡系难道不知道这里危险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宴会一结束，这处结界隐患便会进入修整期。

  她哭着断断续续说：“我们……我们只是想着，小玲可能不一定会去膳房，便想着……想着与孟姑娘走相反的一路……若是找到小玲自然好，找不到也就当散心了……我……都是我的错，我只听说这里不安全，我没有忘心上去……对不起哇啊啊啊，是我害了她们……对不起……”

  高步云哭着哭着，突然像是想不开一样调动起灵力要自刎，高家家主眼看情况不对，立马将她劈晕过去。

  ……

  画面彻底黑了。

  有趣的很，因为三人选择与孟画兰和平相处，所以便要她们死吗？

  不对！

  她应该是怕，后续要出手杀了孟画兰的话，自己这些便宜朋友会说漏嘴……只有死人才会绝对把守秘密。

  ……

  画面虽然还在黑着，但门外的声音陆陆续续传进来。

  “……是这样的，高家主不必担心，周遭的录影灵器记录了，高姑娘已经提醒其他人结界危险……对，是的，结界忽然倒塌其实无事，最重要的是孟姑娘的灵兽突然攻击建筑……是的……对！……不，这件事神君没说……好的好的，那小人就告退了……高家主客气了……”

  ……

  高步云醒了。

  她最开始迷茫不已，接着，如同想起伤心事一样哭得不停。

  高家家主向她解释了事故的原因，高步云表现得格外难过，她像是不愿意原谅自己一样，难过又绝望地瘫在床上低声抽泣。

  见她如此伤心，高家家主只好叹一口气命甘草照顾好她。

  ……

  高步云的戏做得很全，悼念好友时哭得不能自已，虽然都说不是她的错，她却像是认定自己失职一般又是磕头又是赔罪的。

  再见孟画兰，她像是不理解又觉得震惊一样，高声质问为什么小玲会突然灵力暴动。

  孟画兰怎么解释都不是，这件事虽然大多数人都相信不是她所为，但是事实摆着让维护孟画兰的人无可奈何。

  至此，高步云与孟画兰回到过去互不说话的阶段。

  我也知道，高步云的网该收了。

  她兜兜转转做那么多事，为得就是将孟画兰杀死。

  此时此刻，孟画兰这种善良的人，会对高步云的痛失好友心存愧疚，自然会放松警惕……或者说认为自己活该。

  那明听榆的暗线又是怎么回事？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仔细，明听榆与孟画兰相恋有什……

  不对！

  原来如此！

  我的脑海里迅速将所有追求孟画兰的世家子弟们过滤一遍，除开资质太差的，剩下的五位追求者中，一人是在家族里掌权的少主，若是孟画兰与之在一起，高步云想下手便需要掂量掂量。

  一人是高家的对手世家封家的子弟，高步云同样不好下手。

  另两人都有各自的追求者，且与高家关系平平，若是让他们二人如意，高步云日后若是算计孟画兰便是毫无理由，保不齐还会被人当刀使。

  唯独明听榆，是明家大少爷不假，但明家并不打算让他过早接手家族权力，孟画兰与他在一起他也无法强势维护孟画兰；同时明家与高家、乐家、姬家、宋家关系尚可，无论是从三位“朋友”入手，还是从明家入手，高步云在其中露脸都不会成为突兀的存在。

  更可怕的可能是……

  高步云或许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用三位“朋友”来换孟画兰的亲近与破绽。

  我全神贯注向前走去。

  出乎意料地，她使了一个极其拙劣的手法。

  乘着年轻一辈离开结界到大陆历练的功夫，用一顿饱餐作为报酬雇佣了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让他用自己的可怜将孟画兰骗到偏僻的城郊。

  因为孟画兰被誉为医毒双绝，所以高步云并不准备班门弄斧地用毒或是迷药，她要使用自己擅长的阵法，将孟画兰困入其中，进而在阵外叠加二重阵法，直接废掉了孟画兰一身修为。

  因为太过于了解孟画兰，所以孟画兰藏在身上的那些保命小道具，还没来得及被使用便全数叫高步云收缴了去。

  孟画兰全身被绑着，震惊地瞪大一双清澈的眼睛：“高姑娘？你这是……你是不是因为……他们的事还在恨我？”

  高步云不说话，孟画兰此刻还在天真的以为她在为了朋友报复自己。

  “实在对不起，你要怎样报复我都可以，但……你这样杀了我的话，你自己也会有麻烦的。我突然失踪的话，明听榆他会很着急，你与他也算是老相识，能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容我与他道个别我再来给你撒气？我的命或许不值一提，万一他因为我的失踪心绪受损，影响后续的修习就不好了！放心，高姑娘，我不会为了苟且偷生告发你……”

  “……”

  画面暗了下去，原本就是黑白的模样，此刻更是连白都没有了。

  在一片黑暗中，孟画兰那双宝石蓝澄澈透亮的眼眸散发出皎洁的光辉，可这份微光根本照不亮漆黑的画面。

  “这样啊……对不起，小玲做了那样的事，也难怪你不相信我……不管怎么样，害得她们殒命，是我错，我犯了错，你来取我的命也是应该的。只是……我如果突然失踪了，明听榆大概会疯了一样找我吧……如果不愿放我道别的话，那还请高姑娘看在你与明听榆关系不错的份上，让他莫伤心好不好？我可以写封绝笔信……”

  “她们三个是我杀的。”高步云道。

  孟画兰的话语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她先愣了一瞬，不自觉地：“诶？”

  “是我觉得，这由世家构建起的九重天太过于阴暗，你的纯真不配在这里活着。”

  ……？

  高步云的话音落下，那双包含纯真的眼眸也在黑暗中消失不见，女子不敌疼痛惊叫的声音、撕扯的声音、骨头断裂的声音还有高步云沉重的喘气声弥漫在这漆黑的画面里。

  渐渐的，这里只剩下了高步云的喘息。

  地上隐隐约约，我听见液体在悄悄蔓延的流动声……

  不止如此！

  哪怕知道回头什么都看不见，我还是不自觉地向后看去，漆黑的画面什么都看不见不假，但我清晰地知道游子卿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高步云。

  游子卿……一直在看着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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