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仪安视角）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想气到游子卿、让游子卿卸下那副温和的面具很简单。

  就像现在这样子。

  只是他明明已经生气地吼了我，却依旧可以在片刻里回归冷静。

  没有凉薄之魂也没有旁的清心灵器，如此轻易地变回正常……我经常会想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撼动他坚韧的内心？

  我迫使自己是无坚不摧的顾璃嫣，从某种程度上说，何尝不是受了他的影响？

  如此冷静，如此清晰，如此理智。

  他的情绪永远像是背负着万千枷锁，层层叠叠被束之高阁，无论是对我的温柔细腻，还是对部下的恩威并施，再是对敌人的狠辣算计。

  情绪二字，比起自我表达这层含义，在游子卿这儿更像是可以利用的手段。

  我比起他，是不是过于脆弱感性了？

  “游子卿。”我唤他。

  他没有理我。

  “游子卿！”我再唤他。

  他偏过头去故意不看我。

  “再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啦！”我毫无底气地撒泼道。

  游子卿转过头来：“干嘛？”

  到嘴边的问题忽然被掐断，我顺势道：“不干嘛，叫叫你。”

  这句“情绪也是你的武器吗”终究没被我问出口。

  无论是何种答案，我潜意识里都是不信的。

  如我般自私自利自卑自负的人，只要认定了一件事，哪怕看见真相也是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的。

  他深深看我一眼，而后移开目光自顾自地拿出他的罗盘推演几番后唤来十二，开口便是天花乱坠的布局，比如派米什么的人领人去北边接应谁谁谁谁，接着什么鼠姑的暗棋动用几几几号，另外几几几号去做什么……

  等他说了半炷香的部署之后我已经忘了他前面说的是什么了。

  难为十二还能记住传达下去。

  十二离开后我问道：“你布置那么多为什么不打过去？用普通灵师避开那群高高在上的尊者吗？”

  游子卿摇摇头，“不是。”

  不是？那会是什么？像蚂蚁腐蚀堤坝般让这些棋子从内部破坏掉那些世家吗？

  “若我攻打过去，于命自可胜利，届时顶替游若君成为新的命定之君不在话下。”游子卿说道，我歪着脑袋等待他的下文  。

  “但？”

  “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问他：“你想要的是什么？”

  游子卿眉眼沉下去，嘴角也微微向后用力，左手上的罗盘无声地收起。紧接着，我听见他温柔而坚定地说着我不曾听过的话。

  他说，“我想和你长相厮守。”

  “……”

  长相厮守啊……

  我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像是瘟疫遍野后一场焚尽世间的烈火，又像是洪涝冲洗大陆后紧随其后的极端旱灾。

  真的……可以走到那一步吗？

  ……

  窗户洒进来的光芒很少了，我觉得眼睛不舒服便抬手将夜明珠点亮。

  游子卿不知道为什么，并不喜欢敞亮透气的卧房，往日无事时我都待在外头，甚至大部分时间我都乐意睡在后面的阳光房里。

  “苏静说通风透气的房子才能保证健康的生活。”我向他建议道。

  他点头：“我知道。”

  “我觉得你不像知道的样子。”

  游子卿沉默片刻才像是恍然大悟般问我：“嫣儿是觉得这里太闷了吗？”

  该不会你刚才是觉得我在想一出说一出地与你聊吧？

  “你去将门关上。”

  他忽然对我吩咐道。

  闻言我立马警惕起来：“你要干嘛？”每次关门都没好事。

  “让你见识一下这个房间为什么没有窗户。”

  “哦。”我心虚地应着，麻溜地从床边站起来将门关上。

  等我将门严丝合缝地关好，他不徐不慢地说道：“现在你可以试着向屋外探查神识、灵力、亦或者是领域。”

  这么说来是个高超的防御结界一样的房间喽？

  想着，我将神识外放充盈着整个房间，如丝如锦的神识在接触墙壁的刹那让我意识到不对劲——这与我接触过的所有防御结界都不一样！

  防御结界是阻碍神识探查，触碰到上面会有明显的阻力以及弹力。

  而这个房间用神识探去竟是无穷无尽的虚空，没有边界！

  一时间我恍若置身无底黑洞里。

  “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游子卿莞尔一笑，“秘密。”

  什么嘛！

  “从外头往里是不是……”

  “也是探查不到的。”

  果然。

  “这种房间不应该是结界绝密的密室吗？为什么你要把它当卧室？”我忍不住地问他。

  游子卿答道：“因为休息的时候最容易放松警惕啊。”

  “……”好敷衍好合理的答案，以我的直觉来说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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