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丑时赶到那座阁楼，里面一把抱住我的不是十一而是游子卿。

  “你怎么来了？”我问道。

  等我话出口才发现自己言语中那几乎溢出的欣喜。

  原来我这么高兴见到他吗？

  游子卿自然而轻柔地应答道：“一天没看见嫣儿，想你了。”

  说着，他保持抱我的姿势不肯松开。我感觉到他的神识在我身上来回扫荡，像是在检查着什么。

  好一会儿，游子卿收敛了神识。他原本微蹙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肢体上的动作也变得随意。

  是在检查我有没有受伤吗？

  “今天怎么样？”

  游子卿边说边飘飘然地就着铺在地上的被褥皮毛坐下，顺着他的动作，我也好似骨头散架般仰面躺在这个几乎占了阁楼大半面积的地铺上。

  “照常行事……哦对，我和苏静炸了结界后，有个破命十觉之上的人追了上来。”

  “谁？”

  “土属性，应是石含光。”

  “……”

  见游子卿不搭话，我扭头看过去。他脸上的温和尚未散去，眉眼间净是沉思的神态，嘴唇闭合着没有蠕动一下，修长的手却在比划着。

  只是石含光出现便又要修改计划吗？游子卿当真是细致入微。

  我转头躺着打量起这间阁楼。

  灵力探去是木质的结构，背靠山的一面墙画着繁茂花草和两只彩色小鸟以及一个圆盘模样的大花纹。这花样我隐约在什么书上见过。

  左右两侧都是木质的墙体，贴着墙摆着两个博古架。天花板不高不低，上面同样雕着我看不懂的花样。

  我将目光转到进来时那一面连窗户都没有的开阔口，左边的角落里有个矮矮的桌子，上面躺着一张镜子。桌子旁边摞着两个蒲团。

  从这个开阔口向前望去竟是能一眼穿过层层山脉密林直直望到东方尽头！

  游子卿选的居所，景致都是这么好的吗？

  忽地，面前原本跪坐着的游子卿重新站了起来，他走到窗边抬手发出七道灵力，从模样上看似乎是传信灵技。

  七道灵力在夜空中四散开来消失不见，他转过身来对我说：“嫣儿，明日的计划要变一变了。”

  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果然要变计划。

  游子卿最喜欢用好几拨人布个天花乱坠的局，他书房里的沙盘上光棋子的颜色就有二十三种，每次他召来骨干手下开会都会用沙盘演示一遍。

  我只偶尔去看过四五次。回回都是十来波人马的一环扣一环的连锁效应。

  莫说是对面游若君他们想不到，就连我看着他布局都看得头皮发麻。

  他布局布得如此精细，最终目的却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几回下来难免让我觉得大材小用。

  明明许多事情可以用灵力解决，他偏偏用脑力。

  想到这里，我翻身面向他侧躺着撒娇道：“游子卿，阿白说用脑过度会秃顶的，你长这么好看，我不许你秃顶。”

  游子卿他面上没动，但内里的情绪发生了点微妙的变化。

  果然！他啊，惯会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经过一天的奔波，早上梳好的发髻此时也松散了不少，我觉得难受便干脆将头发解开，任由它们散落一地。

  面前的游子卿重新坐下来，顺着我的话轻柔地哄着：“好，天亮之前我不想这些了。”

  只是天亮之前吗？

  我挪过去用手抓住游子卿的手，支起身子来将自己的头枕在他的大腿上。

  进来时的欣喜愈演愈烈，像是毒药一样蔓延出大片的爱意，仿佛要把我的理智全部烧掉。

  游子卿的目光凝视着我。

  背着后面的月亮，他眼中恍若有万千星河，灿烂而悠长。而这双眉眼里的情绪，独属于我。

  他生得极好，游书旭和帝云兮两人最美好的部分都在他的脸上体现着，游书旭似剑似星的眉眼，帝云兮白皙而立体的面庞。

  这般昳丽的容貌，配上温润如玉的气质。

  我抬手抚摸上去，神使鬼差地问道：“游子卿，以前是不是有很多人，因为你这张脸而喜欢你啊。”

  多好看的脸，我真喜欢到不行。

  游子卿的眸光暗了暗，他将落在我脸上的碎发一一捋走，好一会儿才缓缓回答我，“没有。”

  没有？

  噢对……

  之前在生死门的时候，帝玉珏给我看过游子卿的曾经。一代神君的嫡子，被人辗转玩弄的曾经……

  “第一世的时候，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我闹着脾气地问道。

  胸腔里已经疼了起来。

  心魔发作，真的好难受……要是游子卿不曾喜欢我，想来也就不会顺势喝下那杯茶，我的凉薄之魂也就不会破碎，现在的我也就不至于那么难受。

  至少不至于，时时刻刻处在一个极端分裂的情绪中。

  我爱他爱得至死不渝，只要能和他长相厮守我可以拼尽全力，同时我恨他也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他就此挫骨扬灰永坠地狱。

  游子卿似是回忆着往事，他道：“可能，只是因为你没有跟着顾铭枭回渊红吧！”

  回渊红？

  那时候，我大概只有七八岁。

  不会正如苏静所说的，游子卿他恋童？我的脑海里不由得升起一些奇怪的念头。

  “那天之后我才开始了解你。”

  他说着，手已经开始暧昧得有所动作。

  想我是假，想与我欢爱才是真。

  游子卿对我的欲望总是来得格外奇怪，越是氛围低迷他越是做出举动，而在我们浓情惬意的时候他往往不会产生旖旎的心思。

  另一个人的温度在我身上摩挲，于我来说应是件让我极度抗拒厌恶的事。

  但他是游子卿……

  我的双手下意识矜持地抵住他的手，顺着他的话问道：“你了解到的第一世的我又是什么样的呢？”

  温顺？乖巧？有心机？

  还是别的诸如愚钝懦弱之类的？

  “胆大妄为、目无礼法、不服管教。凉薄无情的同时非常会演戏。”

  “……”

  游子卿说了一串让我想不到的词。

  字字贬义。

  我一时语结。

  他从未如此直白地贬低过我，今日乍一说我心里竟是泛起委屈：“为什么……”这股子委屈掺杂着心魔的疯狂和让我溃不成军的爱意。

  谁都可以骂我，但是你游子卿就是不行！

  我不满地张开嘴狠狠咬向他的胳膊，他倒也不恼，任凭我用尽力气地宣泄着我对他的破坏欲。

  等我嘴里弥漫出丝丝血腥味，我才松了口。

  “嫣儿。”

  “……”

  “我们都一样。”

  说话间，他已经解开了我的衣裳。

  “可我和你不一样……”

  怎么能一样呢？

  我没有游子卿那种噩梦般的过去，也没有他迈过阴霾继续向前的勇气，更没有凶残表象下那颗尚未蒙昧良知的心。

  游子卿是被逼上邪路上无法回头。

  我是生在尊贵荣宠中一头向恶里堕去。

  “因为我们都一样。一样的狼子野心，一样的诡计多端，满肚子坏水。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却都将最大的偏爱给了彼此。”

  游子卿说得格外认真。

  是了。

  他在我面前温柔细腻，我在他面前乖巧听话。这算是偏爱吗？我也不知道。

  月光洒进来，照在我脸上，晃得我有些出神。

  凝视了好久后我才发觉，在明亮月色的周围、昏沉的天空中连星星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明明刚才还有很多星星，天空也是通透的。

  我伸手想探去，摸到的却是游子卿的脸。不知何时他将我枕在方枕上，又不知何时他身上仅剩下一件白色单衣。

  我想低头侧过身，但怎么样都动不了。

  四周变得越来越暗  天花板上的花活了，七彩的花瓣噼里啪啦地落了满地，墙上的鸟儿也飞起来围着圆盘转圈圈。

  我向身旁的人伸出手去，游子卿任由我搂着，抚摸我的头吻了下来。

  伴随着亲吻的是那熟悉的异物入体之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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