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筝无奈，预期的小朋友的身影没有出现。

  相反，一个熟悉的大人身影悠哉悠哉地走进来。

  那人身材修长，面带笑容，正是赵长吉。

  “你说你好奇心怎么没那么重？”张玉望着赵长吉，眼中闪过一丝调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这个人已经多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好奇。

  赵长吉环顾四周，随性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那自在的模样仿佛在自己家一般。

  “哼，一定是柳筝搞的鬼对不对？你们把这些新奇玩意儿摆在门口，不就是想炫耀吗？我现在来了，可不就正合你们意。”

  他说着，一眼一眼地扫过柳筝。

  “哎呀，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柳筝轻笑着辩解，“我本来是想让外面的孩子们看看，给他们一些新年的惊喜，可没想到把你给招来。”

  “那我来了，你应该更高兴才对。你的目的已经达到。外面那些小孩子已经羡慕死了，口水流一地。”

  张玉在一旁端着一杯刚沏好的清茶，递给赵长吉，“长吉，来喝口茶。今天是大年三十，别说那些死死的，不吉利的话。”

  赵长吉一愣，接过茶杯，讪讪地笑道：“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你说了‘死’字。”柳筝俏皮地提醒他，眼中闪过一丝捉弄的光芒。

  “哎呀，真是的，我这个嘴。”

  赵长吉一拍自己的嘴巴，连忙向地上呸呸几口，“见谅见谅，大年三十的，说这些真是不应该。”

  他是商人，对这些老讲究还是十分在意的。

  “柳筝，你也快呸几口，否则老人们都说会影响一年的运道。”赵长吉呸完后，提醒柳筝。

  柳筝笑着摇摇头，“我不信这些。青翠，去把咱们的雪夹子拿出来吧。”

  赵长吉听了柳筝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随即又正色道：“柳筝，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张玉想想。战场上刀剑无眼，对这些老讲究还是在乎的。就算你不信，为了张玉，你也呸几口吧。”

  柳筝闻言，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张玉。

  张玉面带微笑表面毫不在意，但刚才阻止赵长吉，想来心里有些在意。

  柳筝心中一动，明白赵长吉所言非虚。

  她虽然不信这些迷信说法，也不愿意让张玉因此感到不安。

  柳筝微微一笑，“好吧，为了张玉，我就破例一次。”

  她学着赵长吉的样子，向地上呸了几口，“这样可以了吧？”

  赵长吉见状，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好了，这下张玉也该放心了。”

  张玉还是那副样子，不过双眼多了几缕温度。

  不一会儿，青翠便带着各式各样的雪夹子进来。

  “这些是我们找木匠定制的，你看你想要什么形状的？”柳筝热情地拿起一个递给赵长吉，“你看想要哪个形状？随便挑。”

  赵长吉眼睛立刻亮起来，他随手拿起一个雪夹子，仔细打量起来，试着夹了两下，“原来你的小雪人是这样做出来的，我说怎么一模一样呢！”

  随即想到什么，赵长吉脸上带出一丝可惜，“可惜现在是年关，不然把雪夹子拿出去能赚不少钱。”

  他还没见过哪里有卖过这种雪夹子，独一份的生意最挣钱。

  可惜雪夹子技术含量不高，太容易仿制，只能赚一笔快钱。

  张玉听到这话，不禁笑出声来。

  他站起身，走到赵长吉身边，打量了他一眼，带着几分调侃道：“长吉啊，天下的钱是赚不完的，你总得给木匠留条活路吧？这点小钱对你来说，恐怕连蚊子腿都不如。”

  赵长吉不同意张玉的观点，“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不过这次就算了，你说的对，不能太贪心。”

  他转身对张玉和柳筝说，“你们等着，我也去弄个雪人大军，到时候跟你们的比一比！”

  赵长吉说着，站起身，大步向屋外走去。

  砚鸿为难的看看那堆雪夹子，再看看张玉和柳筝。

  张玉看出了他的犹豫，摆摆手说道：“你快把这些雪夹子都拿上，跟上赵长吉。多找些人和他一起弄。”

  “谢张千户。”砚鸿抱起剩下的雪夹子，急忙追上赵长吉。

  外面的孩子不减反增。

  见到赵长吉和砚鸿手里的东西都不做眼珠地盯着。

  赵长吉指着门口一片小雪人，扬了扬手里的雪夹子，“就是这个做的，你们想不想玩？”

  张家门口出现神奇的雪人大军，这么新奇的事情，怎么能少了石三柱。

  三柱眼巴巴又好奇地看着赵长吉，“赵叔，我们想玩。”

  他这会儿智商暴增，不像以前一样叫赵老爷，改回来北地路上的称呼。

  “那就给你一个。走，去赵叔家门口去做雪人。”赵长吉从砚鸿手里拿了一个雪夹子递给三柱，招呼替他们去自家门口。

  三柱接过雪夹子兴奋地跳起来，他推推身边的好朋友虎子，小声道：“虎子你看，赵叔给我一个雪夹子！你也去要一个吧！”

  虎子心里有些犹豫，三柱这是也想让他跟赵老爷攀关系。

  可，三柱能叫赵老爷叔，因为他们两家本相识。

  三柱大哥在驻马卫受到张千户照顾，大家都知道石家和张家、赵家的关系。

  虎子家是普通军户，这些驻马卫的大人物，可能连他爹的名字都没听过。

  这声赵叔，虎子实在喊不出口。

  三柱看出了虎子的犹豫和不安，他有些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不过，虎子是三柱在驻马卫最好的朋友，两家还是邻居。

  三柱不想让好朋友失望，他很快又心软，拉着虎子的手跑到赵长吉身边说：“赵叔，您能不能分给虎子一个雪夹子？我们一起帮您做雪人。”

  “没问题。”赵长吉点点头，转身对砚鸿说，“把雪夹子给他们分一下。”

  他的话刚落，就响起一片欢呼声。

  雪夹子分配完毕，赵长吉站在家门口指点江山，“你们要全部听听从指挥，咱们做的雪人大军，一定要超越张家门口，成为驻马卫第一。”

  “赵叔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做超级多雪人。”

  “那就开始吧！”

  赵长吉吩咐砚鸿道：“你回去告诉府里的人给这些雪人做一些装饰。”

  外面孩子的声音消散又重聚。

  柳筝有些好奇赵长吉在折腾什么，怎么下午了还没有弄完?

  “咱们去看看。”柳筝双眸带着好奇，她轻轻扯扯张玉衣袖，脸上带着笑容。

  张玉低下头，迎上她的目光，心中一暖。

  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微笑着点点头，“好，我们去看看。”

  两人出门后，便看到一群人围在赵家门口。

  小朋友们兴奋地蹦来蹦去，大人一脸笑意，议论纷纷。

  “张千户您两位过来了。”有人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

  “柳夫人新年好。”

  围着的人向他们点头打招呼。

  柳筝笑着回应。

  “哈哈，你们来了！”赵长吉抬起头，看到了张玉和柳筝，他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快看看我做的怎么样？”

  赵长吉现在已经换了一身深色棉袍，腰间系着一条玄色腰带，皑皑白雪衬托下，显得更加精神抖擞。

  他身侧便是他奋斗半天的雪人大军。

  柳筝早就已经看到赵长吉的小雪人大军，它们戴着一顶精致的小草帽，身上披着一件色彩斑斓的披风，圆圆的眼睛和胡萝卜做的鼻子显得格外可爱。

  柳筝嘴角不然子抽了抽，“你胜负欲也太强了。”

  她和张玉做的都是随手找来的材料，赵家门口这些一看便是精心制作。

  无论小雪人草帽还是披风，全部精益求精。

  张玉也走上前去，拍了拍赵长吉的肩膀，“不错嘛，长吉。看来你这次是真的下功夫了。”

  “要做自然就做做好的。”赵长吉得意一笑，“我可是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呢。”

  张玉环顾四周，出来前没想到外面会有这么多人，好奇道：“你们家里都无事了吗？晚上的年夜饭都准备好了吗？”

  “家里人在准备，我们出来看看赵老爷家的雪夹子。”

  晌午孩子回去闹着要，家里人都不明白这些事做什么的？

  孩子平时调皮捣蛋，没少挨训。

  可今天是大年三十，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对孩子动粗。

  再说，过年嘛，孩子想要点什么，难道还不能满足他一回？

  于是饭后，大家都好奇的跟着孩子出来看看，这雪夹子到底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怎么做的？做什么用的？听名字可能和雪有关！

  嗐，你别说，看见张家和赵家门口这些东西，确实有意思。

  弄得他们都想着回家做一些雪人，更别提孩子了。

  简直太有意思了。

  张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他理解他们的想法，毕竟他自己和张长吉也都来了兴致，做了不少雪人。

  “这些是今天上午我们在木匠家一起做的。”张玉指了指不远处，“你们可以去看看。”

  “好好，谢谢张千户。”有人感激地说道，“刚才赵老爷已经跟我们说过，孩子们已经去买雪夹子。”

  柳筝站在张玉身边，有些担忧，“今日三十，不知道现在木匠还做不做？若是买不来，你们可以先用我们这些。”

  “夫人多虑了。”一位人笑道，“过年哪有挣钱重要？又不用木匠去哪里，坐在家里就把钱挣了。家里的事情，自有家里人收拾。”

  “对，夫人别担心。”另一个人也安慰道，“小子们已经过去一会儿了，现在还没回来，那就证明木匠还在做雪夹子。”

  张玉和柳筝听了，都笑起来。

  这个时候，木匠肯定在加班加点地赶制雪夹子，好让孩子们在过年的时候有个新玩意儿玩。

  驻马卫的人过年这么悠闲，原因在于大家都是今年新迁来的。

  像苗千户家，严家这些距离近的都已经离开回家过年，剩下的都是远方迁移而来。

  这些人一般都是夫妻带上自家孩子，家庭户结构简单。

  上面没有公婆，左右没有妯娌，更没有亲戚。

  与老家的热闹和繁琐不同，这里的过年习俗相对简单。

  没有太多的走亲访友，也没有老家那些传统仪式的束缚。

  所以现在有时间站在这里消磨时间，出来看孩子们玩。

  没过多久，孩子们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每个人都手中都拿着自己选中的雪夹子。

  “娘，你快看，我选了一个小鸭子形状的！”一个孩子兴奋地展示着自己的雪夹子。

  “我这个是雪人形状的！”

  “我的是可爱的小狗！”

  大人们来了兴致，“儿啊，快拿来让我瞧瞧。”一位父亲迫不及待地伸出手。

  柳筝看着这些大人玩的不亦乐乎，逗得一群孩子哇哇大叫，跳着高想要把雪夹子拿回来。

  赵长吉将一个孩子叫身边，“木匠手脚这么麻利吗？这么快做了这么多雪夹子？”

  孩子摇摇头，“木匠爷爷说早上青翠姑娘过去后，他就发现雪夹子会有人喜欢，一直带着家里的人做雪夹子，本来想着年后去县城卖的。”

  赵长吉对木匠和自己眼光一样感到高兴，“他还算有几分眼光。”

  赵长吉今日玩了雪，现在正是高兴的时候，张玉很少见他这般单纯的开心。

  “长吉，你晌午吃过饭没有？”张玉关切地问道。

  赵家就他一个主子，实在没人能管得住赵长吉。

  “嗯，吃过了。你不用担心。”赵长吉脸上依然挂着满足的笑容。

  外面的声音一直没断过，赵长吉即使回去也是来去匆匆。

  张玉突然感性起来，觉得赵长吉一个人孤苦伶仃，可怜得很，不由脱口而出，“长吉，你今天就和我们一起过年吧！阿筝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柳筝听到张玉的话，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很快明白张玉的用意，扭头看看赵长吉，好吧，想邀请就邀请吧，“对啊，你和我们一起过年吧！人多也热闹些。”

  赵长吉心里流过一股暖流，一脸笑意，，“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还是想在家里过年。你们的心意我领了。”

  张玉听见这话有些失望，但还是尊重他的决定，“好吧，不来就不来。你在家里好好过年。”

  赵长吉笑着答应。

  拿到雪夹子的孩子已经也迫不及待要和家里大人回家做雪人。

  赵家门口的人渐渐散去，三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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