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奕！”

  “你们来了。”

  天奕转过身，看着祁风和黎晓小跑着过来。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祁风开口询问着，就单从天奕的表情来看，似乎天奕已经发现了别的东西。

  “嗯。”

  天奕低声回应。

  “神殿破败不堪...国王和祭司...他们还在里面，但我感觉，他们可能离死也不远了。”

  天奕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些旧日的虚影，正在拼尽全力抵抗未知的敌兽。

  但很显然，哪怕人鱼族的士兵们和一些平民齐心协力，也无法抵挡那摧枯拉朽的力量，天奕看着那些虚影一个个破碎，一个个倒下，还有些虚影一动不动，但马上漂在水中，随后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爆发出来的血迹。

  而现在，最后的防线，也即将崩溃，人鱼族的挣扎，显得如此的无能为力。

  “怎么会这样...”

  哪怕知道了，三兽目前所处的时间线，正是【危机】到来的时刻，他们也还是觉得，这发生在过去的事情，还是太过于残忍了。

  眼睁睁看着原本繁荣平和的人鱼族，一步步走向毁灭，看着他们的努力都是一场空，目睹一条条生命消逝在眼前，甚至自己也无可奈何...

  换做任何兽，恐怕都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因为现在的他们，只是记忆的见证者，并不是亲历者。

  “走吧...进入神殿，国王和祭司...应该都在里面，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的防线。”

  三兽都知道，进去了，或许就会见证，人鱼族最后的生命死亡的那一瞬间。

  但...别无选择。

  就这样，三兽怀着沉重的心情，踏入了神殿里。

  “神啊...您真的，抛弃我们了吗？...”

  首当其冲的，便是祭司，这时的他，尾部是尾鳍而非双腿，他孤独的背影伫立在神殿最大的舞台上。

  微弱的蓝光洒在他的身上，唯有悲伤与绝望，刻写在他那张已全然崩溃的脸庞上。

  他拿着法杖的手微微颤抖，他试图再次让法杖散发光芒，但无论他如何使用力量，法杖也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他的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那根法杖摔落在舞台上，碎了开来。

  没错，就是碎了。

  一滴滴眼泪，从祭司的眼里流出，缓缓往上漂，最后消失在蓝光中。

  “我们人鱼族...世代追随着【空间之神】，但现在，就连无所不能的神...也放弃我们这批最忠诚的信徒了吗？”

  原本，三兽听不懂人鱼族的话，但因为这是在特殊的【空间】里，人鱼所说的话，都会以他们熟知的语言，响彻在他们的脑海里。

  这时候的人鱼族，还不会说外面的世界的语言。

  祭司的身体软了下去，跪在了舞台上，他抬头看着上方，那蓝光此刻正轻抚着他的脸颊，就好像，是在对一个将死之人，给予最后的抚慰。

  不知为何，听到祭司的哀诉，天奕的身体抖动了一下，随后，他握紧了拳头。

  不...没有...应该说，就连我的哥哥，在那个时候，也遇到了他无法解决的麻烦...甚至连他自己也自身难保，才不会来救下人鱼族。

  哥哥...不会放任怪物肆虐他的信徒，哪怕人鱼族不追随【空间之神】，哥哥也不是恶趣味的【神明】...他不会就这么看着一个种族走向覆灭。

  可...身不由己的事情...又是什么？哥哥是【空间之神】...他的能力那么强...又会是什么事，让哥哥也抽不出身...

  “唔呃...”

  好难受...天奕捂住了脑袋。

  这种头晕的感觉，和哥哥治疗自己的感觉很像，但...头晕的程度强了很多。

  “没事吧？”

  黎晓见状，马上过去，扶住了有些站不稳的天奕。

  “我没事...是记忆...应该是在恢复那些我失去的记忆...才会这样...”

  天奕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祭司？怎么样了？【神明】有回应我们的求助吗？”

  这时候，衣衫褴褛的国王，也在一个大臣的扶持下，缓缓走到祭司身边。

  而那个大臣，便是四兽在铁匠铺，看到的那个对墨林抱有很大恶意的人鱼。

  看到祭司那近乎崩溃的样子，还有地上那根碎裂的法杖，国王也终于意识到，【空间之神】已经不会再帮助他们了。

  “...”

  国王强行忍住瘫倒下去的想法，如果他也因为绝望倒下去了，那...人鱼族最后的脊梁，也真的倒下了。

  但现在这个情况...所谓的脊梁，还真的存在吗？无数的生命已经被残忍的杀害，又谈何脊梁？

  那大臣，看着强忍悲伤的国王，又看了一会跪在舞台上的祭司。

  神殿外的士兵们还在与敌兽厮杀，但渐渐低下去的争斗声，还有逐渐变轻的哀嚎声，都在告诉他们，他们快挡不住了。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臣忽然狂笑起来。

  “龙族...又是龙族...”

  “曾经杀死我家人的...是龙族，现在于此肆虐，让人鱼族几乎灭绝的敌兽，只看它的长相就知道，肯定也和龙族有莫大的关系...最后，抛弃我们人鱼族的【神明】...也是龙族...”

  “我曾看着我的家人在我面前，被红色的龙吸干鲜血...到死，他们都睁着凸出来的眼球，仿佛在告诉我...快跑...”

  “我那才活了4个月的女儿...最后在我怀里咽了气...她，还告诉我...红色的龙很坏，但...不是所有的龙都和红龙一样...”

  “她到死...都还在试图给那些龙洗脱罪行...龙族到底有什么资格让我们原谅？”

  他那震天的怒吼回旋在神殿里，他狂笑不止，他的眼角也流下眼泪。

  “我看着她伸手想擦去我眼角的泪...但最终，她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还挂着挤出来的微笑...”

  “亲人死了...神明走了...最后连我们人鱼族...也将覆灭...这一切...”

  “龙...该死的龙！”

  大臣的眼泪不断往上漂起，也随着将熄蓝光，消失于海中。

  这个时候，外面的声音完全停了下来，而神殿里，只剩下大臣的狂笑声，还有祭司轻轻的啜泣声。

  “来了吗...”

  大臣停止了狂笑，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和坦然。

  三个虚影，同时看向神殿的大门入口。

  “是你...就是你...害死了这么多的生命！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和你拼命！”

  “啊！戚忘州！”

  国王和祭司同时对着那位大臣伸手，企图挽留住他。

  “陛下...还有祭司大人，你们，快走！我来拖住他！”

  国王和祭司，就看着戚忘州的身影，与敌兽开始搏杀起来。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啊？？我可是武臣，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倒下？啊！”

  戚忘州的一只手臂，被撕扯了下来，鲜血一瞬间染红了附近的海水。

  但他并没有退却，他的眼睛通红，不知是因为愤怒冲昏了头脑，还是悲伤填满了心绪。

  “忘州...”

  国王死死咬住下唇，随后一把抓起还是跪在舞台上的祭司。

  “这是我对你下的最后一个指令...你，一定要多拖一点时间...”

  事到如今，他们都知道，戚忘州根本就不可能打得过敌兽，他最后的结局也只是被敌兽撕碎...或是作为食物吃掉。

  “哈...当然了，陛下。”

  戚忘州抬起头，嘴角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我起誓，扞卫国王的指示，维护人鱼的荣光，忘却生死，以身殉道，将热血，洒在这片我爱的土地上！”

  最开始...加入人鱼士兵营的时候，戚忘州，也是这么喊的。

  这是最后一次，向您表示我的敬意了，陛下...

  看着国王与祭司跑向远处，戚忘州，第一次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我将留在这里，因为，还有我需要保护的人，哪怕希望渺茫，哪怕前路是死路一条，我也不会放弃。

  因为我是人鱼族的战士，我会誓死扞卫这里的所有人。

  神殿的蓝光，熄灭了。

  ——————

  “走。”

  天奕最后只是说了一个字，跟上了国王和祭司的步伐。

  祁风和黎晓没有说话，他们也跟了过去。

  武臣戚忘州...就让他，以最凄惨但也最荣光的样子，留在他们的记忆中吧。

  三兽是不想看他是如何战死的了。

  ......

  “忘州拖不了多久的。”

  两兽奔跑的路上，祭司忽然开口，他的眼神里，有一丝解脱和决然。

  “我知道，但这是他作为武臣，唯一可以做到的，也是最后能做的事情。”

  国王回应。

  “所以...陛下，我当初提的那个建议，您...思考的怎么样了？”

  “你啊...我就知道，肯定过不去这个茬了。”

  哪怕是已经被逼入绝路，国王和祭司也并没有赴死前的绝望，他们还是像往常那样，普通的聊着天。

  “您不会...没做吧？”

  祭司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无奈的表情。

  “我当初和你说过，祭司...”

  国王笑了。

  “我会优先考虑你的建议，在两派争论不休的时候，你的言语弥足可贵。”

  “所以...我确实那么做了。”

  国王松开了扶着祭司的手。

  两兽一起看向人鱼村庄的巨石大门处。

  “没想到最后...居然，还是借助了当初那些红龙的杰作。”

  “因祸得福。”

  “让在下猜一猜...您是不是委托那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去做了？”

  “还是你最懂我，不过，他在完成那个任务之后...也没声音了...”

  祭司和国王你一句我一句的谈着。

  他们的身后，起了一阵风。

  “只是到最后，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会是这副样子。”

  祭司摊了摊手，和国王一起转过身，抬起头看着上空。

  “...和龙族应该有关，但...肯定不大，绝对不会是龙族所造成的【危机】。”

  “呀，忘州如果在，他肯定又会和你争论起来了。”

  国王笑了起来，他往前一步，挺直脊梁。

  祭司摘下了脖颈间的项链，将它扔在地上。

  他们的表情，是如此的，安然。

  哪怕到最后，也没有低头，没有崩溃，没有悲叹这残忍的结局。

  ————————

  “虚影都消散了。”

  天奕停在原地，看着国王与祭司的虚影也  一点点  的消失了。

  “.......”

  祁风和黎晓继续不说话。

  “还是来分析一下现状吧，既然这里是记忆，也就是说...其实，人鱼族早就已经在【危机】中覆灭了。”

  天奕说着，走到巨石边上，敲了敲。

  “那么，在现实里，那些人鱼族...”

  祁风开口，看来，又多出了一个疑点。

  也不知道，长安他们怎么样了。

  那些早已应该死去的人鱼...又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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