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齐川，似乎都在等着他一句肯定的回复。

  齐川了然，深吸了口气，道：“齐川愿尽力一试。”

  送别乔夫人与随从，齐川便差马六去见安秋禹，让他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如实转达。齐川仔细思量过，安秋禹与刑部尚书祁远道有些交情，或许能找到些许契机。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马六就带了话回来，他已派人去见过祁远道，祁远道的回复是不能违背王上旨意，但后续押解事宜现下可以交接了。

  “太好了！”齐川明白这话的言外之意，他们虽不可明着探望，但安秋禹却能以督查交接的名义进入。

  两人立即约定好时间去见乔琪，乔琪是那日乔夫人离开时对被废顺王的称呼。按照礼制，王子被废为庶人，王家姓氏自是不能再用，乔夫人便让儿子随了自己的姓。

  至于此次为何没有带乔夫人，一来是太过惹眼，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二来，齐川与安秋禹商议两母子的会面时间或许可以安排在出城后，那时守卫多少会有松懈，风险也会小得多。而齐川之所以要见乔琪，除了要将会面之事告诉对方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希望乔琪能放下心中的执念。

  齐川与安秋禹很快就会面了，见对方脸色不好，齐川试探道：“可是有什么麻烦？”

  安秋禹摇头，“人今儿肯定能见到，只是方才我听祁远道说乔琪从关押那日到现在就再没开口说过话了。”

  “生病了？”

  安秋禹继续摇头，“找狱医看过，肝火郁结是有的，但多半是他自己不愿开口。”他看看齐川，“既是如此，咱还有必要见吗？”

  “见！当然要见！”齐川笃定道。

  因为安秋禹的关系，会面进行得很顺利，两人如愿在狱中见到了乔琪。

  在齐川的印象中，乔琪是有风度的，或者说任何时候都有他的骄傲在，即便到了落魄之时。然而眼前的乔琪却是身量纤瘦、眼神淡漠，和从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还不快来见过安将军和齐掌事。”牢头拔高了音量，企图唤醒对方的听觉，尽管这并没有什么用。

  安秋禹摆摆手，“你先下去。”

  牢头遵令，狭小的空间里只余下三人。安秋禹看了齐川一眼，示意他有话便说，而后就在这周围巡视起来。

  乔琪一侧的嘴角浮出冷笑，虽然只是一瞬，但还是被齐川敏锐地捕捉到了，「果然，一个人的骄傲不会凭空消失。」齐川笑笑，这笑立即引来乔琪的不满。乔琪恶狠狠地瞪着他，却依然不发一语。

  “你的母亲想见你。”齐川单刀直入。

  乔琪冷哼，眼中忽然充满杀气。

  “乔夫人已经离开历州，现下就在康宁城内，她希望见过你之后就归隐田园了。”齐川说完，乔琪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错愕，但他终究没有开口。

  “你可想过，这次一别，你们母子或许今生都不能相见了。”

  “你闭嘴！”乔琪忽地起身，冲到牢柱前，他指着齐川发泄着心中的怒火，“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们！本王原本在历州待得好好的，非要我进宫看他们表演父慈子孝，冤枉我、嫌弃我！”

  “王上宠爱小王子不假，可王上待你也是真的。”

  “你胡说！他不过是在为那妖孽铺路！为了讨得他的喜爱，为了两国安宁，本王处处隐忍，不惜牺牲自己的幸福和那个韫玉县主联姻！他看到了吗？他只会觉得理所应当！”乔琪青筋暴起，眼中的红血丝更加明显了。

  齐川静静听着，可算让这家伙开口了。

  乔琪冷哼，“你这种人怎么能理解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是怎么在异乡长大成人的，你以为光有一个乔夫人和顺王的身份就能叫人臣服？你可曾知道，那驻守将军不愿交出历州，曾逼迫我的母亲……”

  往事一幕幕涌入脑海，乔琪禁不住哽咽：“竟逼迫她当众脱衣，我的母亲为了我的前途忍气吞声，好在……哈哈哈……”

  乔琪放声大笑，“天道好轮回，待到本王羽翼丰满之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摘了他的脑袋！本王要让所有人知道，在历州没有人可以欺辱本王和本王的母亲！哈哈哈……”

  齐川看着对方的疯癫模样，猜想着这些话应该隐忍了很久，甚至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吧？毕竟，这段往事于乔琪而言更像是一段耻辱。至于他还自称着本王，或许是还没有从那个至高无上的角色中走出来吧。

  “乔琪！”齐川叫住他，“你的母亲希望你随她的姓氏，琪是王上曾赐你的名，从今以后你就是乔琪了。”

  “谁稀罕他赐的名字！本王怎么会用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取的名字？喔，对了，他快不行了吧。”乔琪的脸上有一丝得逞。

  “你可知道，你眼中未曾给过你半分关怀的父亲说过什么？”齐川探寻着对方的反应，见乔琪没有答话，齐川继续道：“那时我找到了你谋害小王子的证据，可当我拿着那瓶蓝色液体找到王上的时候，王上……”齐川故意停顿下来，他看到乔琪眼中的情绪变得复杂起来，那眼中充满着不甘、痛苦，甚至还有期待。

  “王上竟将那瓶蓝色液体收到了枕下，说‘本王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乔琪抬起头来，他的眼中有了些许光亮，他在齐川的眼睛里寻找着肯定的答案，他要知道齐川有没有说谎。齐川也坚定地看向他，只这么一瞬，乔琪的眼圈红了。

  半晌，乔琪缓缓道：“母亲，我就不见了。”

  “这是她唯一的心愿了。”

  “也是我唯一的心愿。”

  两人的眼神再次交汇，齐川竟从中读出了恳求。「他是觉得无颜面对母亲吧。」齐川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出什么。

  乔琪深吸了口气，带着豁出去的口吻试探道：“从前的顺王不能和你齐川做朋友，如今的乔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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