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忍住笑意，「这位大人看着高高在上的，说起话来倒是没有架子。」

  “成，那您随我来吧，哦，您唤我小厨子就行。”

  “小厨子？”

  “是啊，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那孩子解释道：“我是师父倒泔水时候捡回来的，没有名字，他们也叫习惯了，就没有改。”

  齐川点头，想到这孩子方才强忍的笑，不禁好奇道：“你们大人去了，你似乎并不伤心。”

  “嘘！”小厨子四处张望，“大人可莫要寻我开心，被旁人听了去，又要挨打了。”

  “你常常挨打？”齐川打量着小厨子瘦小的身板儿，按理说在厨房做事总不至于吃不上饭，可这孩子却是面黄肌瘦，仿佛营养不良似的。

  小厨子低头走着，像是没听到齐川的话。

  过了一会儿，两人便到了仓房。小厨子拿出钥匙，扭了一会儿才将锁打开。他抱怨道：“这锁换过好几茬儿了，越换越不好用。”

  门吱呀一声打开，小厨子左右瞧了瞧，“在哪儿来着？我记得仓房里有，我找找。”

  齐川也跟进门去，他四下环视，都是日常的食蔬，并没有什么特别。「会不会吃了什么药材？如果是药材的话，应该不会放在仓房。」

  “诶？那是什么？腊肉？”齐川指了指横梁上垂下来的两提肉，好奇道：“你们主厨是南边儿来的吧”。

  小厨子抬头瞥了一眼，又弯腰去翻筐里的东西，“不是，我师父就是本地人，那肉是我们夫人叫人做的，她们临南人爱吃这个。”

  “你们夫人是临南人？那应该吃不惯咱们这儿的东西吧？”

  “是啊，听说夫人刚进府的时候，老爷还是很宠夫人的，还为她学做临南菜。后面老爷有了外室，就不怎么回来了。”

  说到这儿，小厨子回过头狐疑地看着齐川，“大人好像对我们家的事很感兴趣。”

  “咳，哪有的事儿，这不是和你投缘，多聊几句罢了。”

  小厨子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我也觉着和大人投缘，我们做下人的本不该议论主子的，我就是觉着夫人不容易。”

  “你倒是忠心。”齐川感慨。

  “哎，也没什么可瞒您的。我们老爷有外室，全府上下夫人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所以才会去那小娘子家闹的。”

  “看来你们夫人也是个可怜人。”

  “其实……”小厨子顿了顿，“就是我跟夫人说的！为这事儿，老爷打了我，不过我不后悔！”

  齐川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儿，终于明白了他在这里不受待见、这般瘦弱的原因。

  “诶？在这儿！”小厨子终于从几筐果蔬下翻出了石榴，“大人，找到了！”

  齐川接过石榴，和小厨子道谢。

  「看来这里没什么线索，先出去再说吧。」正要离开，齐川的衣袖无意中扫过木桌，将一块干巴巴的菌子带了下来。

  他俯身捡起风干的菌子，仔细瞧瞧，又放在鼻前闻了闻，「见手青！」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他顺着木桌的上方看上去，木梁上的绳结还在，说明先前一定绑着什么东西，绳子纤细，说明这东西并不重，「会不会就是这见手青？难道……」

  顾不上迟疑，齐川快步走出门去，连小厨子都惊讶于他的转变。“大人，您没事儿了？”

  齐川略有些尴尬，应道：“没事儿了，多谢你费心。”

  从院中出来已是用膳时间，刘夫人也在丫鬟的搀扶下朝着后院走去。跪坐了两个时辰，她的腿几乎丧失了知觉。

  “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齐川迎上刘夫人，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刘夫人神色倦怠，“我家老爷刚刚去了，大人这样不合适吧？”

  “夫人难道不想知道您家老爷因何病故吗？”齐川反问。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大人是想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胡闹吗？”

  “夫人若不怕，下官自然也不介意。”齐川步步紧逼。

  刘夫人果然不再应声，她定定地打量了齐川几秒，又对身旁的丫鬟道：“去外面等着，若有人来且叫他们等一会儿，我与这位大人有话要说。”

  「果然，若是她心中没鬼何至于将人打发出去。」齐川心中有了底。

  待那丫鬟退出，刘夫人才开口道：“还不知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御天监齐川。”

  “大人这样处处找我家的麻烦，难道是老爷生前哪里得罪了？”刘夫人恢复了先前的强势做派。

  “刘大人生前得罪了谁齐川并不知道，但有些事或许夫人比我更清楚。”齐川从袖中拿出那块风干的菌子，道：“若是下官猜的不错，这应该是见手青吧？”

  刘夫人瞥了一眼，“这有何奇怪？”

  “据我所知，这种菌类生于西南，且多在夏季食用，怎么这个季节夫人家里还会贮存呢？”

  “你怕是不知道我是临南人吧？在我们那里，家家都有吃菌子的习惯，这东西出现在我府上有什么奇怪吗？”

  “所以夫人更清楚这菌子烹饪不当便会致幻吧？”齐川提高了音量，是诘问，也是震慑。

  刘夫人眼神闪躲，她旋即争辩道：“齐大人莫要妄自揣测，毁坏我刘府的声誉！”

  “夫人是怕毁坏刘府的声誉？还是怕毁坏刘大人的声誉？让我猜猜。”齐川在院中踱起步来。“刘大人近来为给太后研究药方，日夜不眠，所以就想到了服食见手青，他不仅是想让自己产生幻觉，更想利用幻觉调配出药物。”

  齐川观察着刘夫人的反应，他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在临南有这样的传言，服食未烹调好的菌子致幻后，人会进入到另一个世界，而在那个世界人会迸发出这个世界不曾拥有的潜能！所谓的癔症，不过就是致幻后的副作用罢了！您阻止仵作验尸，就是担心事情败露，我说得对吗？”

  “一派胡言！”刘夫人终于忍耐不住了，她打断齐川，“不许你再污蔑我家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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