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川尽量讲得通俗一些，以便让他们能够理解，不然扯上什么地幔软流层或者更专业的词汇，恐怕要说上一宿了。

  此时，小藤盒里已经被装上了许多石子，齐川拿在手上掂了掂，这个重量差不多够了。之后，他又将藤盒挂在了那个一面开口的锦盒中，现在就只差炭笔了。

  “那人工行为又是什么？”这次问话的是安秋禹。

  这个就不好解释了，他总不能说爆炸什么的，这个时代连个火炮都没有，更别说能产生更强大威力的高科技了。

  “呃……我跟着师父修行时，师父说过山中有高人可撼天动地，可引雷电，可致地动山摇，我猜想……说的应该就是这样的高人吧。”

  齐川试图糊弄过去，安秋禹却纠正道：“我看不应该说是人做的，是神仙做的还差不多。”

  两人半开着玩笑，气氛缓和了不少，“安校尉说得在理，反正至今为止，我是没见过这样的高人。”

  说话间，小太监已经将碳化好的柳枝拿了进来，齐川从中挑选了两支，又用剪刀削铅笔似的将炭笔的一端削尖，在纸上写下了“仁厚礼贤”四个字。

  这顶帽子自然是给康宁国主扣的，含义不言自明。若是他能自证清白、将功赎罪，康宁国主可不能太小气吧？否则怎么能担得起“仁厚礼贤”这四个字？

  “这东西竟能做笔用！”安秋禹随手画了几下，不禁啧啧称奇。

  康宁国主没忍住，也跟风也写下四个字——“赦不妄下”，意思就是告诉齐川，自己会赏罚分明，齐川这才松了口气。

  写完，康宁国主放下炭笔，再一瞧几个指头都已经染成了黑色，顿时就有些后悔了。齐川见状，尴尬地笑笑，这谁能料到康宁国主会突然来了雅兴，早知道他肯定会给炭笔穿件”衣服“的呀。

  之后，齐川拨开石子，将炭笔穿过藤盒上预留的圆孔，如此一来，炭笔就直直立于最下方的纸张上了。纸张有几十米长，绕在两个木轴中间，这样就形成了简易的传送装置，不过一侧的木轴需要人工驱动才能起到传送效果。

  “来！试试！”他叫安秋禹去转木轴，自己则蹲到了一边。

  只见炭笔随着木轴的传送，在纸张上留下了一条笔直的直线。

  “如果地动来的话”，他晃动最外端的锦盒，模拟地动时的情景，“它的线就不是直的了，而是这样的。”

  此刻，纸上已经出现了弯弯曲曲的痕迹，齐川继续解释道：“这个呢，就是大摆锤原理，因为藤盒里有重物，也就是石头，所以它能够保持相对静止，留下的线就是直的；但是锦盒一旦出现晃动，载有重物的藤盒和纸张就会发生相对位移，线就会变得弯曲。”

  “这东西真能管用？”康宁国主依然心存疑虑，对齐川说的什么静止、位移完全是云里雾里。

  “管用！”齐川答得斩钉截铁，这时候认怂也来不及了呀。

  “可是你这设计得有人一直转那个木轴啊，炭笔也要一直加才行。”

  “呃……这就要看造制处的了，王上宫内能工巧匠众多，定然能将这测动仪改善精进。今日时间紧张，罪臣只是做了个样板，提供些思路。这其中的物件其实完全可以替换成铜、铁制品；木轴可以改进成自动装置，无需人工；炭笔的部分也可以改为自动添加，省时省力；另外，可以在最外侧连接一个警报装置，比如钟、鼓什么的，只要它开始画曲线，警报一响，宫里、甚至全城百姓就都会知晓了。”

  齐川又是一阵洗脑，本来就是啊，即便他知道原理，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也不可能造出个地动仪啊。

  “噢，对了，你刚说这东西叫什么？”康宁国主问道。

  “回王上话，此物叫测动仪！”

  「这改了名字，应该不算侵权吧？何况我现在所在的是一个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的国家。算了，顾不上那么多了。」

  折腾完，已经到了亥时。屋内，几个小太监轮流盯着测动仪，康宁国主看上去有些困倦，终于在榻上打起了盹。

  齐川和安秋禹退到殿外守着，安秋禹瞥了他一眼，仿佛在憋笑。

  “哎，兄弟我都落难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齐川抱怨道。

  “你说我笑什么？”

  两人对望一眼，仿佛是心照不宣。安秋禹的意思当然是，「你折腾了这么一通，还不如直接倒立个瓶子来得方便。」

  齐川也用眼神回应他，「这么大个王宫，得用多少瓶子？何况那些宝贝贵着呢！再说，宫里倒立个瓶子吉利吗？美观吗？」

  要知道，古人对宫廷的陈设是十分讲究的，案上的瓶子，“瓶案”，取谐音有“平安”之意。都倒过来，宫人打扫时免不了磕碰，哪还会有平安的好意头？

  “那就请安兄过后替我多多美言几句！小弟在此谢过！”齐川朝安秋禹行了个谢礼。

  安秋禹也回敬道：“那是自然！”

  两人互相揶揄了几句，齐川便走到角落的火堆，俯下身去看宫人做炭笔。安秋禹也跟了过来，两人又继续之前的话题。

  “你方才说之后的地动会比白天的小？”

  “没错！”齐川取出一根碳化好的柳枝仔细查看，“之后的地动其实是余震，通常来讲，不会比第一次的震幅大。”

  “那还好。”安秋禹稍稍松了口气，其他小太监却是心慌得厉害。在他们眼中，御天监的侍者是可以同神灵对话的人，哪怕是没有官阶的学生，他们也不敢轻易怠慢，更何况这人还是御天监监副。刚刚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可信度堪比菩萨显灵。

  风吹动树枝，响起一阵沙沙声，和白天的燥热形成鲜明的对比，钱炳提着灯笼走在空无一人的石甬道上，不禁打了个寒颤。

  忽然！有什么从他身后飞过！不，那更像是一阵阴风。钱炳立马警觉起来，他将灯笼一甩，飞快转过身去，却是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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