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东西没少听过吧？”殷受笑道：“他们往往还会用上一招，那便是预设立场……”

  “比如说，有族人抢了你的房子，却又有族人劝你说，都是杨家人，你房子又多，便算了吧……”

  “若是对方表现的够凄惨，你会算了么？”

  杨任想了片刻，点了点头：“大概……会吧。”

  “是因为他是族人，对么？”

  “……对。”

  “无视且肆意破坏族规的人，为何还是族人呢，是因为血脉么？”

  “……是。”

  “若这人不是族人呢，没有血脉联系呢，你会放过他么？”

  “大抵……不会。”

  “什么大抵，是根本就不会！”殷受摆了摆手。

  “大王说的是。”杨任垂下头，闷声道。

  殷受淡淡一笑，知道他心里有些乱，也不出声打扰，扭头低语了两句，杨妃款款起身，出了暖房。

  不消片刻，她带着两名端着茶水糕点的侍女，走了进来。

  香风拂过，摆满了杨任面前的案几，惊得他慌忙起身行礼。

  殷受伸手压了压：“你先用些，顺便想想，之前讲的可还有疑问，事关师道传承，不可大意。”

  杨任见其说得郑重，便也不再推辞，撑起袖子略作掩饰，快速地用了些茶水糕点，顺便整理了一下思路。

  殷受端着茶碗，小口小口的喝着，茶水未尽，便见杨任放下了袖子，行礼道：“有劳大王久候，臣之过也。”

  “不必如此。”殷受摆手，“孤之前所讲，是希望你莫要陷入人文之理中，少些争论，多践行。”

  “臣想明白了，世存之理，与所需之理并不相同，人不同，则理不同。”杨任笑得有些苦涩。

  “对。”殷受点了点头，“守住本心即可，莫要深陷其中。”

  “大王，这本心该当何解？”

  “本心么，算是德行吧，当然是站在国家与民族角度的德行。”

  “臣明白了！”杨任拱手，“传承之道，当首重德行。”

  殷受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吟吟地说道：“孤有个想法，但只是个框架，其内容尙需填补，你可愿一力担之？”

  此刻他已经彻底认可了杨任，那么下一步便是开始甩锅了，筹划整个教育系统，这是一个人能干的事么？

  以前甩锅三妃，发现根本推行不动，而如今老婆都有孕了，自是不能操劳，可算是逮住一只合适的羊了。

  杨任哪里明白殷受的小心思，只当是饱受信任，顿时两眼放光，抱拳挺胸：“臣，万死不辞。”

  他不知道，命运的轨迹就此发生了变化，未来失了神道身份，却尽享人间尊荣……

  “好！”殷受抚掌，“既然如此，完善授业体系的重任，便交于你了。”

  杨任有些傻眼：“大王，这授业体系是指……”

  “咳咳……”殷受清了清嗓子，“在孤看来，授业体系分为三个方面。”

  他伸出一根手指：“首先要确定分级，启蒙、进阶、以及深入探索，不同年龄学习不同的知识，可行否？”

  杨任想了想，点头道：“理应如此。”

  殷受伸出第二根手指：“其次要有对应等级的师资力量，并有类别区分，德行、文学、术数、自然之理等等，可行否？”

  杨任的额头冒汗了，呐呐道：“臣……或可找一二至交……只恐难以凑全……”

  殷受立刻板起了脸，善解人意的说道：“教育大业，又非一日之功，慢慢培养便好，那自然之理，孤替你解决！”

  杨任面露感动：“臣领命。”

  殷受含笑点头，伸出第三根手指：“此外，尚需相应的教材，总不能让所有师者……想到什么说什么吧！”

  杨任显然是感动早了，前汗未消，后汗已经冲下了脸颊：“这……臣纵是有心……怕也是难以……”

  他想到了之前的慷慨之言：万死不辞。

  要是现在推辞不做，大王会不会饶了自己？

  可这么大的活儿，着实有些接不住啊！

  殷受哪里会不明白他心中所想，笑道：“莫急，等着！”

  说完，他在案几上一阵乱翻，找出了三本小册子，抖手朝杨任扔了过去。

  “你先看看！”

  杨任手忙脚乱地接住，定睛看去，三本册子的封面皆有名字，《字典》、《道德经》和《术数初解》。

  翻开字典，他立刻明白了册子的作用，字是大王推行的简体字，但每个字的后面，都配有骨文，还有一串扭曲的符号。

  他有些不解，抬头问道：

  “这本《字典》当可作为蒙学之用，只是这简体字书写方便，大王为何还要配上骨文，还有这后面的符号又有何用？”

  殷受目光闪了闪：“骨文乃由先贤所创，纵有改良亦不应忘本，至于那后面的符号么，是用来注音的。”

  这话他说的有些心虚，加上骨文的原意，是想为华夏文明留下痕迹，只是个中缘由不便说罢了。

  除此之外，便是这本字典太薄了，心中有些羞耻。

  虽然此时成型的骨文不多，但加入的简体字，能不能超过前世初中的量，都成问题，生僻字基本上不存在。

  “注音？”杨任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

  殷受招了招手：“你来，我讲与你听。”

  杨任捧着册子，行至殷受案前，先是恭敬地行了师礼，才将手中册子递出。

  殷受笑着受了此礼，取过《字典》翻开第一页，又取过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写画画了起来。

  一串字母跃上纸张，殷受逐一讲解。

  他知道前世有另一套注音符号的存在，与汉字看上去更加配套，只是可惜……

  一番讲解过后，杨任如获至宝，只要学会了拼音，再将《字典》传抄下去，便是没有良师，民众亦可识字。

  殷受又扯过《术数初解》，此时他的羞耻感已经散了，什么见鬼的阿拉伯数字，此后应该叫做大商数字。

  加减乘除，简单的开方平方，加上难度极高的鸡兔同笼，便是这本册子的主要内容。

  杨任躬下了身子，崇拜之色溢出了眼眶……

  殷受最后拿过《道德经》，也不翻开，正色道：

  “此乃闻太师所着，孤建议你先立德后近道，于华夏来说，德恒定，而道非恒，切记，切记！”

  吧嗒！

  案几上出现了一抹湿痕，殷受抬头看去，顿时错愕不已。

  杨任……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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