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可您……”李有思的说法，并没有打消掉锦瑟的担忧：“宫务非是您一人之事，还有许多微臣这样的人可供驱使，您为何要这般操劳？若是您出了任何事，别人可不会为主子您伤心一分的！”

  “奴婢与锦瑟同一个看法，宫务多的是人，主子却只有一个。非是奴婢自私，只她人如何，与我何干？奴婢要的，永远只有主子您的顺遂无虞！”弦珠满脸的不认同。

  李有思摇头：“本宫不会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的，你们且放心吧！只是，太医也没法给出确切的回答，也就意味着此事还不能做准，本宫便没有底气同晓六宫。既如此，还不如按部就班、维持原状。反正，本宫到目前为止，还并未发觉有何难受之处！”

  锦瑟与弦珠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担忧。

  李有思望着一直待在一旁，充作泥塑娃娃的外甥女，一脸的柔和：“娇娇，你身上疑点众多，能告诉姨母，为何你总有‘先见之明’吗？”

  蒋娇抬着一张嫩生生的脸：“姨母，您无需担忧，娇娇不过是因缘际会，能梦见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罢了。但也不是事事都记得，一旦醒来记得的，娇娇便都说与您知晓了。您听的多了，所以才会觉着娇娇怪异。”

  李有思骨子里是不太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的，但考虑到自己也不过是魂魄一个，又觉得……或许，娇娇也是个有奇怪缘分的人呢？

  想到此，李有思对外甥女的怜惜，更加深重了。

  她温柔的抚摸着小姑娘的脸：“娇娇，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你能有这样的际遇，是上天的垂怜。既如此，你便更该感恩天地，切不可拿着这样的非常手段，去行恶事！你年岁尚小，还不懂得因果循环，姨母只想告诫你，若要一生顺遂，便该多存善念。以后，不要再姨母以外的人跟前，说起这样的‘本事’了？可好？”

  蒋娇点头：“前些天，姨母教导娇娇一个词，叫‘怀璧其罪’。姨母说，有人怀抱最美的玉，可他没有保护玉石的本领，所以不仅被抢走了玉，还让一家子人跟着凄惨。当时，娇娇便觉着，自己或许也是‘怀璧其罪’的一员。所以，娇娇早就打定了主意，以后绝不再外人跟前多嘴。娇娇只想保护自己，更想好好保护姨母。”

  说完，她看了看姨母的肚子，又看了看一旁的两位姑姑，脸色酡红道：“还保护弟弟还保护姑姑们，还有刘爷爷，娇娇都保护！”

  李有思与锦瑟、弦珠都笑了起来，她点了点外甥女的额头：“还得保护你自己的家人呀，比如你的母亲、父亲……”

  “不！”蒋娇大声叫了起来：“娇娇命苦，生来便不被爱护。娇娇可以给生身父母体面，却绝不会给予任何的真心。姨母，你也不用劝，娇娇尝尽了世间冷暖，娇娇知道好和坏！”

  李有思拧着眉头，正好开口。

  蒋娇伸出小手，死死拉住了姨母的衣袖：“母亲每每看到娇娇，都是一副嫌弃憎恶的模样，父亲虽然亲和却也从未将娇娇放在心上，娇娇甚至还不如母亲房里的丫头！便是祖母，她也不过是碍于外祖权势，对娇娇还不如隔房的亲眷！娇娇在这样一个无爱的环境里长到现在，娇娇怕大家嫌弃，所以一直笑。可娇娇想不明白，笑也是错吗？母亲在一次酒后，竟然说娇娇是妖孽！”

  说到此，小姑娘泪水瞬间滂沱：“娇娇没有感受过什么叫爱，所以娇娇也不会反馈一丝一毫的爱。娇娇甚至不喜欢这个名字，我没有被娇宠过，为何还要有个娇字！不喜欢为什么要生下我？若不是来到姨母身边，娇娇或许也就这样过着。可姨母给的太好了，每每睡觉前，娇娇都会害怕，怕第二天醒来，这一切又都没了，娇娇又成了没人疼没人爱的小野草！呜呜呜……”

  小姑娘一头扎进姨母的怀抱，大声痛哭起来。

  李有思眼眶含泪，她从未想过，一个孩子，竟然也有这许多的想法。她跟娇娇处了这么久，竟然没有看出孩子眼底的愤怒和委屈！

  娇娇还说“姨母给的太多了”……哪里多了，她哪里多了……

  一大一小两个长相酷似的女人，哭做了一堆。

  弦珠跟锦瑟也被小姑娘的“慷慨激昂”给震惊到了，两位无儿无女的深宫老人，不由得露出了共情的苦笑：她们，又如何不是爹不疼娘不爱，才被送入宫廷的？当年，若不是遇到了好的主子，她们只怕到了年龄就被放了出去！男婚女嫁有什么好？总有那操不完的心，还不如就在主子身边，体面又康宁！

  小姑娘到底年幼，哭了好一会儿便抽抽噎噎睡了过去。

  李有思抱着脸蛋红红的外甥女，道：“娇娇总是说姨母好，可本宫……承受不起啊！”

  弦珠将小女孩抱入怀中：“主子，我就知道您会这样想！锦瑟，我是跟娘娘说不通了，你给好好说说吧。”

  弦珠抱着小女孩去了属于她的寝殿。

  锦瑟摇了摇头：“说起来也不小了，弦珠还是当初的性子。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若不是娘娘您心善，还不知道她去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李有思理了理腿上被外甥女弄皱的衣裙：“这样挺好的，本宫没办法嬉笑怒骂，刚好借着她发一发。”

  锦瑟心疼的看着主子：“娘娘，您现在不是皇后了，您完全可以……”

  “有些东西，已经刻进了骨子，锦瑟，本宫便是想改也无从改起了。”

  “主子，您总是顾全这个，顾全那个，却从来不懂得放纵自己。您这又是何苦？以前，您怜惜那个，总觉得自己抢了她儿子，恨不能让位于她！现在，您怜惜娇娇，又觉得自己给的不够多，让娇娇有了那许多的苦……可您不知道，您本身就是一种恩赐！若非有您，皇上会这么顺利继位吗？若非有您，娇娇或许还在那个家里挣扎。您想尽善尽美，您也做到了尽善尽美，为何却还要觉着自己不够好呢？我的主子！”

  李有思笑了：“也就是你了，外头人可不这么觉得。”

  锦瑟也笑了：“因为奴婢才是与您朝夕相伴的人，外头的，不过是听了您的只字片语，做不得准。”

  李有思笑容更深，还想说些什么，小德子火急火燎跑了进来：“景仁宫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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