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

  苏菀宁从妆匣里取出出嫁时的翡翠簪子，挽在飞仙髻上。

  “小姐，穿上那套流云摇曳裙，定会步步生花。”

  她微微蹙眉，任凭白芷和白洛装扮，她并不在乎外在的装饰，只求母亲心安。

  一炷香后，便来到马车旁。

  顾楚泽玉冠束发，眉目间透出战士独有的成熟和威严，来回踱步，夹杂着几分不屑。

  脚步声逼近，他凝视着苏婉宁，有种说不出的美感，那是林巧雪身上没有的超凡脱俗。

  他停下来伸出手，想触碰她的手掌。

  苏菀宁挑眉无视，登上了马车。

  顾楚泽正要上车，林巧雪的贴身丫鬟惜云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大爷，不好了，小少爷不知道怎么了，一直肚子疼，满地打滚。”

  顾楚泽挑眉看向苏菀宁，进退两难。

  今日是第一次陪苏菀宁，曾祖母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出任何差错。

  苏菀宁面不改色，手捏紧了帕子。

  “先找府医医治，待我回来，再去看看晏清。”

  他咬了咬牙，放下了车帘。

  白洛朝惜云翻了一个白眼，催促着马夫赶紧动身。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小姐回门的时候生病，小姐才是当家主母，她就是一个贱妾，还想上天不成。

  惜云瞥见大爷的怒火，只好应下，不敢多言，自觉回去禀告。

  惜云也不想伺候这样的主子，感觉没脑子。

  顾楚泽小心翼翼地靠近苏菀宁，伸出手指的片刻，便被苏菀宁斜视了一眼。

  他想要开口说话，以求打破两人之间的成见。

  回到武宁侯府之后，逐渐意识到，这个家没有苏家的支持，肯定难以走下去。

  要是不能挽回苏菀宁的心，每日的膳食大打折扣，整个侯府也会孤木难支。

  如今他成了家族唯一的顶梁柱，却不能扛起大旗，微薄的收入根本无法承受侯府的空壳。

  受宠妾灭妻的恶名缠身，官场同僚都避而远之，唯恐被牵连，影响仕途。

  苏家的兵权不可小觑，谁都不敢得罪，哪怕是皇帝，都要忌惮三分。

  顾楚泽开口说了几句话，得不到一句的回应，便乖乖闭嘴了，维持着表面恩爱夫妻。

  马车离苏府还有半里路，苏母和苏一依迫不及待走了过来。

  苏一依是苏菀宁的妹妹，来年便要及笄了。

  苏亦方是苏菀宁的父亲，苏千行是苏菀宁的哥哥，常年驻守边关，不得皇帝旨意，不得擅自回京。

  骠骑将军的头衔，看似风光无限，实际是一把枷锁，不仅防御越国的来犯，也困住可能谋权篡位的战士。

  皇权离不开战士的守护，另一方面，也畏惧将军功高盖主。

  苏菀宁自小就明白这个道理，奋勇杀敌，是为了大周朝的黎民百姓，其次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一番寒暄过后，用过午膳，顾楚泽便如坐针毡。

  “夫君若是担心晏清，可先回去。”

  “菀宁，我就在院子里逛逛，等你一起回家。”

  苏菀宁不再多说什么，也不想考虑他的感受，拉着母亲和妹妹，便进了房间，说起了体己话。

  苏母抚摸着苏菀宁的手背，千言万语，一时之间竟然语塞起来。

  “母亲，我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苏菀宁挤出一丝微笑，眼眸里却泛起了小泪滴。

  还记得自己出嫁前的春风得意，如今却满纸荒唐言。

  “菀宁，圆房了吗？”

  同为女子，苏母当然知道，女子若是没有生下子嗣，肯定会被婆母诟病，在夫家抬不起头。

  “母亲，已经圆房了，不必担忧我。”

  苏母没有揭穿苏菀宁，她太清楚自己女儿的个性，怎么会屈服于男子之下。

  “菀宁，娘也是将门之后，很多时候，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不过娘亲不想你重蹈覆辙。”

  苏菀宁扑进娘亲的怀里，小声啜泣着，还杂夹着一些高兴的哽咽声。

  “菀宁，你只管将心借给男子，但不要让他占有，男子是多么愚蠢的牲口，你要将男子作为你的垫脚石，一步步往上面攀登。”

  苏菀宁起身，强忍着泪水，一一应下。

  “你要是受了委屈，你就回来，5年前，你爹看六皇子有成为皇储的可能，将你送去武宁侯府，误了你一生。”

  外面谣言四起，她的女儿成为别人的笑柄，心尖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要是你过不下去，母亲就接你回来。你爹来信，越国正在举全国之力进攻我国，恐怕会有不测。”

  苏菀宁心头一怔，眼眸泛起了光泽。

  “母亲，边关守不住了吗？我夫君驻守西边，带着军功回来了，爹和阿兄驻守东边，守不住了吗？”

  “皇权难以揣测，母亲心中暗想，估计是想我苏家与越国军队同归于尽，唐家坐收渔翁之利。”

  苏菀宁咬紧唇，握紧了拳头，下定决心要上前线杀敌。

  这几年，大周朝接连大旱，武宁侯府拥有不少良田，却收不到什么粮食，恐怕天下要大乱。

  “与越国的大战，只能胜，不能败。”

  “生于乱世，娘不会拦着你，我苏家的女子也不比男子差，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步，娘也会上阵杀敌。”

  苏一依听得云里雾里，但也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遗憾。

  “母亲，姐姐，真的要天下大乱了吗？”

  她从小就听说越国人性情强悍，崇尚武力，男女皆可作战，还有茹毛饮血的习性。

  “一依，姐姐会护着你的，等姐姐凯旋而归，给你选一个好人家。”

  “姐姐，我也要上战场杀敌，我不怕死，没有国，就没有家，我绝不做亡国奴。”

  苏菀宁摸了摸妹妹的额头，心头酸涩，若是为妹妹选夫婿，定要找一个品性端正的男子。

  一番体己话下来，已过了几个时辰，是时候要回去了。

  苏母握着苏菀宁的手，舍不得女儿走。

  “菀宁，你要是过不下去，就给娘写信，娘去接你，切不可委屈自己，将门嫡女不受那窝囊气。”

  苏菀宁轻轻颔首，看着母亲发白的发丝，不忍让母亲担心。

  “女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还让母亲为女儿担心。”

  “菀儿不哭，我家菀儿是苏家将门嫡女，骨子里流着战士的血，只能让越国人流泪，决不能软弱。”

  苏菀宁不能不顾及苏家的声誉，苏家一直被皇家忌惮和猜忌，若是不顾一切，就回家，损了苏家的风骨，还会被上京的世家讥笑。

  所有背叛她的人，她都会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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