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攸倏地退后一步，慢慢睁大眼睛，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扫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祁洛白温润如玉中带着隐隐忧郁的气质，一双大大的单眼皮潜含着内双，显得更加清冷。

  高挺通透的鼻梁上，一个明显的痣并不觉得是瑕疵，反而有了特别的生动。

  男孩子个头蹿得很快。

  来时两人视线持平，她总当弟弟照顾着。

  此时眼见年轻人突出的喉结在滚动，渴望的眼神凝视着她，她下意识想起苍屿曾说的，自己前世和他最终在了一起，他也是为她颁布了一世一双人的帝令，给了她无尽的尊荣。

  可是，今生，她的心里，已经有一个人捷足先登。

  “洛白，人生遇到一个人，出场顺序很重要。

  很多人，如果换一个时间认识，或许就有不一样的结局。

  今生，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人。”

  千攸慢慢的，低声道。

  她不希望给别人无谓的希望。

  “你是说，我已经没有机会了吗？”

  祁洛白眼神哀怨下去，唇角轻颤着。

  “相逢一场，有的人成为朋友，有的人成为伴侣，有的人还有可能结为冤仇。

  不管他人，在我这里，相逢的意义是相互照亮。

  这个世间，活着本就不易，活着的几个人走到一起，共谋一件有意义的事，更是不易。

  人与人之间不仅仅有爱，还有亲情。

  相伴一程，不仅仅为了拥有彼此，还能成就彼此。

  成就的形式，不仅仅是婚姻，还有更多......”

  千攸控制着语速，生怕她的话对年轻人造成负面影响。

  “可是，我除了你，再没有亲人了，你不能做我的家人吗？”

  祁洛白眼里蓄了泪，但极力控制着。

  “这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都需要自己一个人去慢慢品尝，包括我也一样。

  接受了苍屿，并不代表着我会依靠他。

  自己，才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知己。

  时间，才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依靠。

  你想要的，亲情也罢，爱情也好，时间给你带走了，也会在另外一个时刻，给你带来。

  你觉得在这个时间点，失去的比较多，比如你的父皇，你的太子位，你的国家，你的亲人，所以你现在极度渴望新的拥有。

  但经历过，你应该知道，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也没有离不开的人。”

  千攸认真的看向祁洛白，真诚的握起他的手，举到两人的视线前。

  “现在，这个时期，不是你考虑这件事的时候。集中精力，你的父皇或许还在等着你，你的前路可能还有一段黑暗。待到云开雾散时，你的心境也会随之明朗。相信我，也相信自己。”

  沉默半晌，祁洛白重重点头，神情恢复冷肃。

  “好，我听你的。”

  这段时间的经历，的的确确让让他成长了很多。

  他幸运的是，在千攸身边，体验了从未有过的亲人般关心和温暖。

  “乔木，这趟辛苦了，有什么收获吗？”

  千攸进到前厅，看到明显消瘦的人，有些感慨。

  虽然机缘巧合，小小的自己救治了乔楠，也给两个流浪的孩子一个家，一个新的人生，但好像他们兄妹一直是围绕着自己的人生过活，而自己也从未问过他们，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有些收获，我带人暗访了北颜和东苍交界处的所有小山村，终于在一个叫做吉水村的地方，和四十岁往上的村民聊天，探得了一些消息。

  有一人提及，十几年前莫名出现一队北颜官兵，进村大肆搜寻一对母女，最终那个中年女人带着十几岁的女儿当场跳崖，官兵下山搜寻了几日，最后他们也不知道找没找到母女的尸体。”

  “可画了村子附近的舆图？”

  “画了。”

  乔木从怀里拿出一个长卷，铺开在桌上。

  百里鸣和千攸凑近了观察。

  许久，百里鸣有些迟疑道。

  “这个山的背面，是不是父兄当年与北颜作战的地方”？

  “我打听了，十几年前，百里将军攻陷了北颜的三座城池。第三座正好就在这附近，这个山当地人称为青山。地势非常复杂，常年瘴气弥漫，很少人走进后能活着出来，这也是那群官兵进山搜寻异常潦草的缘故，没人敢往深处走，所以应是没能找到那对母女的尸体，谎报被野兽吃的不剩了渣滓了事。”

  “女子叫什么？或者那个中年妇人叫什么？何时住在吉水村？”

  “那个四十多岁的老汉说不清楚，只记得那对母女投奔兄长而来。借住在兄长家里，兄长是个猎户，家里条件算是吉水村最好的，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尤其是女儿，长得算是附近几个村远近闻名的美人，据说得了机缘还入了宫，当了娘娘呢，这也是这件事在当地为人津津乐道的地方。”

  “那户人家姓什么？现在在哪里？”

  “姓陈，早在十几年前陈家出了一个娘娘都跟着鸡犬升天，搬去了北颜都城，现住在哪里，村里人都不知道。”

  “这个地方和父亲作战的地方接近，母亲突然出现在战场，会不会常年在这个山里，母亲会不会就是那个失踪的女子？”

  千攸总觉得心脏抽痛，像是有什么在牵引一般，打断二叔和乔木的对话。

  “普通的农妇母女被官兵追杀，想必有不简单的过往。继续查，传信殷杰，在北颜国都暗查陈姓之人，十几年前发达的，宫里有个陈姓嫔妃，因何缘故进宫，现在如何了？”

  “好！我这就去安排。”

  乔木走后，千攸陷入了沉默。

  如果伊伊是那个女子，她因何被追杀？

  为何她没有告诉父亲和祖父自己的身世，或者自己被北颜追杀的过往？

  不想了，凡事都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既然得到了一点线索，她相信，抽丝剥茧下总会接近事情的真相。

  “二叔，接下来的事情，你有什么计划？”

  “我在想，你祖父父亲得到了平反，一家人八十八口尸骨无存，我们要给他们立一个衣冠冢都做不到，该怎么告慰亡灵？”

  “祖父他们因着老东苍帝和宋仁安等人的私心而死，但罪魁祸首是北颜。他们忌惮东苍大将，除之后快，加上东伯候府八十几口人都被北颜人所杀，这个仇我们还没报，还不算告慰亡灵。”

  “你的意思？”

  “北颜兵强马壮，加之又有着地理位置的优势，原是蓝氏王朝的皇城，坚固不可催，我们报仇的对象又是北颜皇帝，推翻一个国家不容易，这才算是真正遇上了劲敌。此事只能一鼓作气，否则再而衰，衰而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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