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庞卫国每晚的收入几乎都是平分，谁累了或有事迟来会儿，对方就多干点，赚的是辛苦钱，能互相帮衬就帮一把。

  “没事，这周你都帮我搓多少个啦，心里不落忍。”我回道。

  庞卫国说：“嗨，跟我就别客气啦，有你陪我还多个伴呢。”

  庞卫国是全职搓澡的，一般白天的客人不多，所以晚上人手不够我才来兼职，庞卫国的家境还不如我，他的老家是鹏城所辖的一个镇，说白了就是农村，孩子上学，老人体弱多病，妻子在家务农，全家人就指着他这份收入。

  “是啊，每晚收完车来到这里就感觉像到家一样，累是累点，但心里舒坦。”我道出了心里话。

  庞卫国说：“你可别这么说，让你老婆知道了不得找我来算账，有家不回住澡堂子。”

  我笑了笑说：“这是男浴室，她进不来。”

  庞卫国问：“你老婆还不知道你晚上在这打工？”

  我自嘲道：“如果她知道了，我只能把池子里的水当酒喝了。”

  每晚十点洗浴中心打烊后，我和庞卫国会准时出现在鹏城最有名的夜市里靠东边的大排档前，这才是两个中年男人一天之中最自由最放松活得最像人的时候，谁说酒肉朋友没有真感情，我和庞卫国就不是，我俩是看遍了全鹏城男人的肉，喝透了全华南最好的酒，尝遍了全中国中年男人苦辣酸甜的一对好酒友。

  庞卫国换好了工服，一条大裤衩遮体，一条白毛巾擦汗，一个装着各种搓具的小筐，对我说：“哎，好久没见晓羽来洗澡了？”

  “孩子大了，不愿意来了。”

  庞卫国听出了我的无奈，自打我来洗浴中心上班，每周都会带关晓羽来洗澡，还特意叮嘱他不要告诉郭彩灵，自从上了初三关晓羽就不愿意来了，一是进入了青春期，最主要的是我反对他打篮球，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父子二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张，直到后来的剑拔弩张。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又黑又矮又圆又丑的家伙，光着膀子两条花臂胸前一根金链子，翻起眼睛龇着牙说：“干嘛呢，开茶话会呢，外面客人都等急了，能不能干了，不能干滚蛋！”

  这位是老板新找来管事的，人称黑哥，人如其名如果说他有非洲血统一定没人质疑，胳膊上的纹身不在强光下仔细观看还以为是自带的暗纹，不小心掉进咖啡豆堆头里，倘若不马上睁眼张嘴求救，准被烘焙后送到星爸爸店里压成一杯杯意式浓缩，我和庞卫国忍黑哥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为了养家糊口只好忍气吞声。

  望着咖啡豆“滚”出了门，我和庞卫国叹了口气跟在后面。

  该着今晚不太平，庞卫国和我一人搓了两位客人之后，来了几个操着东北口音的客人，一开始听到乡音还很亲切，没想到这帮人是喝完酒K完歌后来的，这是鹏城娱乐三步走的收官之战，一般到这基本上已经喝的连亲爹都不认识了。

  为首的大哥竟提出让女技师来服务，黑哥有些为难指了指我和卫国说这是洗浴中心仅有的技师现做手术也来不及了。我心想这帮酒蒙子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谁听过洗浴中心里有女性给男客人提供服务的，把这当私人会所啦，否则就是故意捣乱，庞卫国毕竟比我大几岁，他二话没说用娴熟的手法给东北老大搓爽了，叫声很销魂，最后伴随着庞卫国有节奏地拍打声差点睡着了。不曾想老大起身时脚下一滑跌入水池中，一身的肥膘庞卫国哪拽得住，手下们顿时不干了冲上来围住胖头陀，卫国瘦的像竹竿一样哪是对手，被按在地上群殴，我实在忍无可忍冲上去将七八个酒鬼撂倒，虽然已不像年轻那会身手矫健，但对付这几坨肥肉绰绰有余，最后几个人趴在池边望着一头疯了似的“白金刚”不敢上来，我身上挂了彩但终究出了口恶气。

  没想到老大扬言要叫人砸了洗浴中心，黑哥担心老板怪罪下来让我和庞卫国赔礼道歉，我哪受得了这个，直接把咖啡豆也扔进池子里，想不到这时郭彩灵从外面冲进来，众爷们顿时吓得缩在水中夹紧下体不敢出来，只见郭彩灵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原来是洗浴中心的前台小何通风报信，他跟我的关系还不错，档案里有郭彩灵的联系方式，他感觉要出大事急忙打了电话，郭彩灵平生第一次持刀勇闯男浴池，颇有当年张凤霞举刀追赶小地痞的气势。

  后来警察来了，我先在医院住了半个月院，至今身上还留有一道疤痕，后来被拘留了十五天，并揽下全部责任保住了庞卫国的饭碗，相比我来说他更需要这份薪水，而我再次失业，郭彩灵也得知了这两年多我编造的谎言只是为了喝上一口小酒，说辞竟是每晚要给一家酒厂送货，为回家后的一身酒气找到借口，从此郭彩灵对我的失望进一步加深。

  我回想着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幕幕，抬头看见关晓羽和张威走过来，紧跟着安琦和成思寒也来到门口。

  张威朝我挥着手，说：“甄熙哥，这么早就到了。”

  我问：“怎么选在这里见面？”

  张威回道：“今天我请客，只有坦诚相见，战队才能更有凝聚力，对吧。”

  我笑了笑，关晓羽和成思寒互相瞟了眼，气愤依旧。

  安琦说：“我可是把第一次都献给Mr.  key了，在美国可没有这种坦诚。”

  胖威回道：“这就是东西方的差异，一个坦承在明面，一个很隐蔽。”

  安琦没太听懂，问：“那鹏城属于。。。”

  胖威说：“地下工作是。。。俺们的优良传统，必须传承和发展啊。”

  张威的开场白缓和了尴尬的局面，我们仨望着关晓羽和成思寒。

  关晓羽说：“能换个地儿吗？”

  “这不好吗，全鹏城最有名的洗浴中心了。”张威不解地说。

  我当然理解关晓羽的顾虑，这个地方有太多小时候他和老爸嬉笑玩闹的回忆，我也不想故地重洗，刚要表示赞同，谁知成思寒说了句“进去吧，站门口等着卖票啊”，没办法几个人只好鱼贯而入，成思寒是铁了心跟关晓羽对着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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