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堂。

  因为下雨的关系，医馆也没有病人来，只有玉璃和百无聊赖的南宫明夜在。

  玉璃磨着药材，南宫明夜识相地没有打扰，眼睛不停地朝外面看。

  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街上没有几个行人，更别说摊位了，他也无心赏雨。

  忽然他神情一振，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玉璃一看，是她家小姐，在雨中走来。

  一抹暗红袭风雨，细雨霏霏，女捕的身姿挺拔，朦朦胧胧，别有风情。

  但是这个画面很快被人破坏，白衣公子殷勤地打开折扇为她遮挡了雨，那谄媚的样子太煞风景，却又让玉璃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家小姐走哪儿都像是在带大小孩，秋蕴是，南宫明夜也是。

  姜寒烟跨过了门槛，南宫明夜也乖乖在一旁站好，她径自走向了玉璃，走到了柜前。

  不用姜寒烟开口，玉璃拿出了一个小包袱，还不忘嗔怪姜寒烟。

  “喏，王爷给你的东西。明明你们关系那么好，为何总是要我在中间交接？”

  “王爷司马昭之心啊。”

  “可他总是打扰到我为人诊病。”

  玉璃并非不愿意为姜寒烟做事，只是那李洪彦每次来医馆总会没话找话，要不就一直坐在那里盯着她，甚至瞪着那些来看病的男子，玉璃碍于他王爷身份颇为无奈。

  “今天不是找了个护花使者吗？”

  玉璃看了一眼南宫明夜，今天有南宫明夜在，李洪彦收敛了许多，但是好像误会了什么，如果能死心倒好。

  “南宫公子总不会每次都在，真希望王爷绝了这心。”

  “其实我这小师弟人不错，你可以……”姜寒烟想开口撮合一下南宫明夜和玉璃，但是见玉璃神色不悦，念及她心结，立马道：“好了，我不说了。”

  玉璃嗔了姜寒烟一眼，想到了什么又道：“我听王爷说，你又在调查柳翎儿？”

  姜寒烟这才想起收在怀里的信纸，抬手摸了摸，“职业使然，她身上的秘密太多。”

  “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可是这个柳翎儿，总让我觉得……很不简单。我不太喜欢她那人。”玉璃虽然与柳翎儿见面不多，但是总有些不太舒服。

  姜寒烟对此未说什么，微垂的目光不知看的什么。南宫明夜一直竖着耳朵听她们讲话，走了过去。

  “我倒觉得柳老板人不错，对云琰也慷慨大方，为人进退有度，相处舒服，可惜她出身不好，还总戴着面具，让人望而却步。”

  南宫明夜惋惜了一下，立马又道：“别说她了，世姐，我们是不是该回去谈谈正事了？”

  姜寒烟回神，笑道：“我的事都是正事，你的嘛——”

  见南宫明夜紧张了一下，她笑容更深，“好吧，天色越来越暗，雨要下大了，帮玉璃关门，我们回去。”

  “好勒！”南宫明夜立马动力十足地帮玉璃收拾起东西来。

  三人结伴而归，都未带伞，早春雨寒，渐渐有下大的趋势。路上行人越来越稀少，来去匆匆，一对擦肩而过的父女，引起了姜寒烟的注意。

  姜寒烟瞥了他们一眼，回过头，片刻之后道：“我落了东西，你们先回去。”

  南宫明夜立马道：“我陪你去。”

  “不用，你和玉璃先回去，我去取了就回。你放心，你的事我尽我所能。”

  姜寒烟将手上东西给了南宫和玉璃，在雨中离去。

  南宫明夜无法，一手提着药箱，一手用扇子为玉璃挡着头顶，二人先行回去了。

  姜寒烟则在雨中追寻着那一闪而过的父女。

  他们衣着褴褛，衣物上补丁很多，只比乞丐多几块布，男子满面风霜，散发着穷困潦倒的凄苦。

  这样的人京城有很多，不足为奇，但是那个被父亲箍在怀里的瘦小女孩却在哭。

  姜寒烟不太放心。

  不知什么时候，街上已经空无一人。

  姜寒烟追上了她要找的人，那两人的确是父女，她没有上前，只跟在他们后面。

  男人身上破旧的的蓑衣滴着水，那小女孩被她爹遮在怀里，瘦小得可怜。

  她抬起稚嫩的小手抹了一把脸，不知是在擦眼泪，还是雨水，挣扎了两下无果后，随着她爹从大道拐进了小巷。

  姜寒烟一直跟着他们，随着他们行进的路线，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这里是去玉情楼的近路。

  古有易子而食，现在也有很多人卖女为娼。

  妓院给出的价钱总是最高的，当人在困境中不停挣扎的时候，人性总被抛在了欲望之后。

  为了生存，人们究竟要做多少违背本心的事，才能得到救赎？

  雨渐渐小了。

  姜寒烟的预感总不是很好，往往越担心的糟糕情况，越容易出现。

  那对父女停在了玉情楼的花街柳巷前，一片富贵人家寻欢作乐的楼阁屋舍，与他们格格不入。

  那男子抹了一把黝黑脸上的雨水，低头看了一眼女儿，他翻起袖子用较为干净的那一面擦了擦她稚气未脱的脸，动作谈不上粗鲁，也不温柔。

  “别怪爹，你娘的病，还有你两个弟弟……”短短时间内，男人复杂的神情变换着，最后只剩下冰冷绝情。

  女孩无声垂泪，低下了头，她爹拉着她走进了玉情楼。

  柳翎儿外出办事回来，一场雨下得玉情楼的街更加寂静，正道上只有她和桃雁两个路人。雨丝几点，柳翎儿让撑伞的桃雁收起了伞。

  “老板娘，各楼老鸨在教坊司抢人越来越厉害了。”

  教坊司，美其名曰管理宫廷舞乐的机构，其实就是个官办妓院。

  里面都是些罪臣家眷，男的当长工，女的有些充为官妓，有的被留下来调教表演礼乐歌舞。

  毕竟是从属于礼部的组织，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开门嫖娼，便有人暗地里留下些好苗子卖给民坊老鸨。

  从教坊司卖出来的女人很受欢迎，若是官阶不小的罪臣之女更是抢手。

  有些本就是大家闺秀，不用花钱请人教习，本来就多才多艺，养尊处优姿容也好，是以各楼老鸨都愿意出钱在教坊司买人，慕湘坊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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