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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母老虎虽凶


是了,楚绯澜勾结威尚辰的时候,就是让太师引的线,此事太师也有参与。太师是帝师,一直对璇玑国忠心耿耿,凡事无不为楚绯澜尽心尽力,因此,楚绯澜对他也十分器重信任。

  在璇玑的这一两年里,他虽然和太师有过几次交集,但并没有深入的了解过太师的为人,但能在朝中呼风唤雨这么多年,除了陛下信任之外,不可能没有其他原因。他绝不可能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只是一个仁慈的老者,他的手段、谋略,一定也不简单。

  所以,如今他才会极力劝谏楚绯澜除去王兄,灭了苏氏一族,不仅仅是因为他效忠楚绯澜,怕王兄对璇玑不利,另外一层原因,恐怕是太师自己也怕被报复,所以想要先下手为强。

  苏陌玉放下折子,久久没有从震惊与愤怒中走出来,他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拳砸在了桌案上,桌案上的东西被震出声响,手指骨节上也立马泛红。

  殿外守着的宫人们急忙进来,看见苏陌玉站在桌案前双眼红红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侍君,怎么了?”

  苏陌玉回过神来,看着两排的宫人垂首相问,语气有些急促与不耐,道:“无事,下去吧。”

  待宫人下去后,苏陌玉整理了一下情绪,迅速抽出一张崭新的白纸,拿起玉玺盖了上去,吹干之后,对折一下塞进了胸前的衣襟。

  而后想想又觉得不妥,毕竟狗男人从来不老实,又拿出来,想塞在腰带里,想想还是不安全,正不知放在哪,就听见门口有宫人的声音传来:“陛下。”

  苏陌玉来不及思考,只得赶紧塞进了腰带里,刚提起笔,楚绯澜就已经走了进来。

  楚绯澜立马就瞧见了他手上的肿红,走过来,关切心疼的拉起他的手问:“怎么了?这手怎么红了?疼不疼?怎么弄到的?是不是被茶水烫到了?”

  苏陌玉抽回手,也不去看他,只闷闷的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绯澜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姜御史向来喜欢小事化大。”

  拉着苏陌玉坐下后,楚绯澜拿起苏陌玉写了字的纸,玩笑道:“陌玉是因为思念寡人,心绪不宁,所以写出来的字才这般无力无骨吗?”

  苏陌玉早已习惯了他那张满口浑话的嘴,只暗地里赏了他一个白眼。

  楚绯澜随意看了眼奏折,问道:“方才又送来奏折了?”

  苏陌玉“嗯”了一声,不愿多话。

  楚绯澜顺手就将最上面张云锡的奏折拿起来看了看,越看,脸色越古怪,楚绯澜微微侧目,有些心虚的看了眼苏陌玉,苏陌玉只是坐在自己身边,眼神淡漠,出神般看着纸上自己写的字,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目光下移,看着苏陌玉的手,聪明如楚绯澜,又怎么会猜不出来呢?

  想必这奏折,陌玉已经看到了,所以才会一怒之下伤了自己吧。可他该如何是好?

  “来人,把张云锡的折子给寡人驳回去,让他好好反省!”

  大宫监赶忙进来,拿了那奏折逃似的离开了殿中。

  楚绯澜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媳妇,偷偷观察着苏陌玉的反应,只见苏陌玉虽仍不发一言,但脸色却缓和了一些。

  “陛下,陌玉就不耽误您批阅奏折、处理朝政了,否则,要是又被人污蔑成是陌玉故意勾引陛下、误国殃民,那陌玉可是百死莫辞!毕竟陌玉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陛下万一信了,弄死陌玉怎么办?”

  苏陌玉说完,也不等楚绯澜做出反应,大步流星的走了,那番话的隐喻,句句暗含怒意。

  楚绯澜:完了完了完了,媳妇生气了,问:媳妇的脾气越来越大该咋办?

  待苏陌玉走后,楚绯澜疲惫的用手撑着头,靠在椅子上,细细的思量着苏陌颜的事。

  现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苏陌颜,他投靠外敌之事似乎已是板上钉钉,楚绯澜是不会容忍这样的人存在的,他最厌恶的,就是背叛。

  但其实,如果苏陌颜只是投靠外敌,他尚能看在陌玉的面子上饶他一命,但他最在乎的是,苏陌颜到底知不知道真相,若真是他偷了密信,那他对自己来说就是最大的祸患,毕竟,不管是苏陌颜一心复仇,还是将此事公之于众,对自己来说都不是一件能轻易解决的麻烦事,他绝不容许自己的把柄被人捏在手里。所以,如果苏陌颜真的知道了真相,那么,不管他有没有投靠外敌,他都只能用此罪名将他诛杀,以绝后患。

  他尤其不能让苏陌玉知道真相,灭口,似乎是唯一的最好的办法。大不了,他可以借威尚辰的手除去苏陌颜,这样,陌玉就不会怪罪自己了。

  他从不自诩什么正人君子,也从不掩饰自己的阴险卑鄙、手段残忍,这世上从来就没有随心所欲的事情。没有哪一个人敢说自己一辈子没有做过半点恶,也没有谁完全泯灭善良,人是善恶参半的,所以才会有是非对错的矛盾。

  他自登上这至高至尊之位后,生杀予夺的至高权力是真,凡事身不由己也是真,他毕生的使命就是维护天下的安宁、维护帝家的威严和脸面,维护璇玑王朝的中心地位和政权稳固,佑泽百姓,为民谋福。所以,只要是威胁到以上任何一点的人,他不论什么手段,都要毁灭掉。

  他手上早就满是鲜血,大恶大奸之人的血有之,无辜良善之人的血亦有之。他毫不在意,或许是早已经麻木,站在群峰高处俯瞰众生,众生便如蝼蚁,蝼蚁的性命,不值一提。

  只是如今,本该作为守护江山的傀儡的他却心生了自己的希冀与渴望。那是他冲破了所有禁锢背弃了所有信念,也想要紧紧搂在怀里的珍宝,这珍宝,就是这世间他最爱的那块宝玉。

  所以,即使不择手段,他也不会让他的宝玉离开他。

  苏陌玉离开后,立马派温时把纸传出去给了齐承安,并传信让王瀚渊立即调查太师,他想知道太师在朝中的势力和仇敌,知道太师的手段如何。以前未有深入了解,如今他却觉得,太师绝不是个好相与的,既然父王之死太师也有份,那他不能不上心。

  玉瑶北朝。

  苏陌颜正坐在在桌案前提笔入墨,那一手字写得极好,如行云流水,落笔如如烟,字迹工整端正,端正之中又似乎内含无限的大气磅礴,气势内敛,教人不敢小瞧。就连旁边看着他的璇玑侍卫瞟说一眼,也不由得暗自赞叹。

  “小王苏陌颜,诚启陛下:虽玉瑶内乱,举步维艰,然则余坚守忠义之道,不敢行违逆之举。昔日陛下相救之恩,借兵之恩,小王深铭五内,对陛下遵之敬之谢之,绝不会亦不敢行叛乱之事。余与威氏不死不休,此事恐有人蓄意栽赃,意图借陛下之手除去己患,望陛下明察秋毫,查清真相。沅国里珂之徒,胜算尚未可期,小王亦非蚩者,何至于早早果断投靠,岂不愚蠢至极?疑点之二,既是密信,为何又轻松被截,自兵戈扰攘起始,小王从未派人去过千胜,陛下皆可查证。一朝蒙冤,剑已至身前,小王忧心如惔……”

  尚未写完,只见沐青卿端着托盘进来,托盘的里的食物香气扑鼻,诱人不已,让人忍不住吞咽。

  “王上,您还是先吃点东西吧,身子要紧。”

  沐青卿将几道菜小心的摆好,一一掀开,将筷子用指腹拈着,横陈递到苏陌颜面前。

  苏陌颜自顾自写着,只淡淡道:“本王不饿。”

  可沐青卿还是一动不动,只举着筷子僵持着,不肯让步。苏陌颜抬眼,看见沐青卿坚定的神色,无法,只得接过筷子,无奈道:“本王怕了你了行不行?本王这就吃。”

  沐青卿顿时眉开眼笑。

  苏陌颜看了眼桌上的菜肴,道:“这汤可是名潮鸽吞燕?此汤名贵,制作过程繁琐艰难,以后还是不要再做了。如今北朝国库紧张,不必要为了吃食而铺张浪费,再者,食物只为饱腹而已,这道菜虽美味,但既费钱,又劳累厨子们,实在不该。北朝的百姓们生活贫困艰苦,已是本王之过也,又怎么能花大价钱为自己享受呢?这道菜的钱若是用在百姓们身上,这钱才算是物尽其用!”

  听着苏陌颜的话,沐青卿难过得低下了头,咬着唇,眼里泪光涟涟,轻声道:“是,青卿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苏陌颜凝噎,忙道:“青卿,本王不是怪你,你别多想,本王只是……”

  “青卿知道的,王上一心为民,是百姓之福,王上也不是在怪罪青卿,是青卿不懂事,想让王上吃的香一点,觉得美味的菜肴可以让王上更有胃口……王上先吃,多吃点,青卿先帮王上磨墨。”

  一旁的侍卫悄悄退了出去。

  “他真这么说?”赵宣亭问道。

  那偷听了苏陌颜谈话的侍卫肯定的点点头,道:“千真万确。”

  赵宣亭神情难辨喜怒,眼底酝酿着一丝复杂,他喟叹一声,缓缓道:“不贪美味,不计富贵,一心为民,可谓仁君矣。”

  那侍卫问道:“大人,这苏国主的寝宫咱们也搜查过了,玉瑶北朝近三个月的对外书信等联系都排查过了,咱们还要继续查下去吗?他好歹也是一国之主,咱们再这样下去,怕是不妥。”

  赵宣亭眯起眼睛,从眼缝里泄露出狐狸般的精明狡诈,“有理,既然该查的都查了,咱们也停留好几日了,再这样困着他,确实不合适。他好歹也是一国之主,不能把他的面子打得太狠了,不然日后即使查实了他的清白,那他又如何在天下诸侯和自己子民面前有所威严?说不定还会让天下人以为是陛下或者本官故意为难他。”

  那机灵的侍卫接下话茬,道:“所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人可别忘了,陛下的心尖宠,那位玉侍君,可这位苏国主关系可深着呢。之前不是盛传,他是玉瑶苏氏先王的三王子吗?”

  赵宣亭猛然抬头,神情变得有点紧张,仿佛这才想起来这桩公开的秘密。两人商量一番,最后赵宣亭挥手下令,让所有侍卫撤了回来集合,准备归程。

  开玩笑,苏陌颜可是陛下的大舅子,陛下到底要不要杀他还不一定呢,自己何必上赶着为难人家?家里母老虎虽凶,可这个世界还是很美腻的。

  赵宣亭下此令三刻钟之后,沐青卿急急忙忙的跑进了苏陌颜的寝殿,只见苏陌颜仍然淡定从容的批阅着折子,仿佛风起风停都与他无关,自是岁月静好,万事无忧。

  沐青卿心下喜悦,喜不自胜的道:“王上,陛下派来的使臣已经撤了侍卫,王宫上下的禁制也解了,可见陛下已经放下疑心了。”

  苏陌颜闻言只淡淡一笑,“不见得。若陛下真已经放下疑心,那使臣应该是立即前来与本王道歉,起码也会做出副事后安抚的模样,可他们并没有,十万大军也依然驻扎在王城外十里处,可见不是陛下的命令,而是使臣自己的命令。”

  沐青卿刚想说话,门口有宫中侍卫禀报道:“王上,司空大人、太傅大人和蒋将军求见。”

  “宣。”

  三人进来,激动的行了番君臣大礼,苏陌颜亲自上前扶起了太傅,同时也虚扶起了司空和蒋继年。

  太傅关心道:“王上,臣等一听说使臣撤离了侍卫,就立即赶来了,这几日,王上受委屈了。”

  苏陌颜微笑着安慰太傅,道:“本王无碍,那使臣只是派人看着本王罢了,未曾对本王有丝毫不敬。”

  一旁的司空大人似乎积攒着无尽的怒气,捶手低吼:“不过一封空穴来风的密信,陛下就派这样的阵仗来北朝,又是大军压境又是幽禁国主,这分明是故意要在天下人面前打我北朝的脸!陛下这样做,就算日后还了王上的清白,可王上在各国面前又有何威严!”

  苏陌颜心中自然也是介意的,他尚是年少轻狂的年纪,无端被人幽禁,在天下人面前丢尽脸面,但凡有些骨气的,心中自有怒意。但他如今是君王,需日日以稳重自持,凡事以大局为重,个人荣辱,更不能在意。

  他勉强一笑,故作毫不在意:“无事的,只要能还我北朝清白,本王的这点委屈算不上什么。与其计较本王的这点委屈,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破了此局。”

  站在最右边一直不发言的蒋继年沉声禀告:“臣奉王上的指令,使臣调查之时,百官莫不配合,奉使臣一行为上宾,用最高礼仪相待。王城外的十万大军,臣也是日日送去吃食与物资,”蒋继年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臣还故意让使臣亲眼看见威贼南朝对我北朝的欺压,想必使臣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苏陌颜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蒋继年的肩,蒋继年却面露羞赧,立马低下了头,眼里涌动着欣喜。他本一介布衣,心怀天下,身怀才能,若不是王上提携,自己断没有今天的一切,他视王上为恩人,为知己,为贤德的君主,能为王上解忧,是自己的福气。

  苏陌颜压低了声音,“此次幸好本王急中生智,将与陌玉私下的来信想法子偷偷焚毁了,不然,可有大麻烦。对了,祁上卿怎么样?”

  太傅与蒋继年对视一眼,太傅上前一步,拱手道:“王上,大岚国扣留了祁上卿一行,但陛下派大军赶往千胜国之后,大岚国整顿的兵力就散去了,想来已不敢再有二心。但大岚国至今也没有放祁上卿归来,臣担心,大岚国会错了主意,若是大岚国反咬一口,在陛下面前说祁上卿是奉王上之令去说服大岚国投靠外敌,那……”

  苏陌颜皱眉,心中隐隐有些担心。

  “不管怎样,目前来说,形势正逐渐扭转,本王也绝不会轻易屈服。如今一定要找到证据,证明本王是被冤枉的,这一切都是旁人的污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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