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光好时候，不知是哪家的猫卧在屋檐子下闭着眼晒太阳，懒懒的模样瞧着好生有趣，这春天的日头就是晒的人犯困。还未及琼儿开口，鸣远便停下了手中的笔，轻摆了手研磨的丫头就低头退了下去。

“琼儿如今的身子也养的大好了，确实也不便再继续留在我府中。前几日我命人将空庭各房都打理清楚了，你原先的丫鬟仆人我亦没有换，为着方便便在两府之间凿了个门，也方便照应着。”说完自桌案屉中拿出一沓纸“你在京师之中的生意我也都帮你打点好了，现下也好都交还于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鸣远脸上依旧是一贯的表情，此时虽说是春日却叫人觉着更加舒坦了。只是听完鸣远的话，琼儿心中却始终无法自在起来，自从认识了鸣远已不知承了他多少的恩，如今真要开口说离开的话反而叫人不知如何开口了。

对于鸣远的心意自己不是不知，而是眼下这种情况，琼儿着实无心想此事。“鸣远……”话才刚出口就想起前几次鸣远都不曾让自己将这个谢字说出口的，这次想来他依然不愿听到这个字的。

“琼儿，无事，过几日我确实要走一趟南疆，留你在我这园子中也是在不方便照顾，好在绝尘仍是在京师城的。”说到这里只见琼儿手中躺着一只香囊伸到自己眼前。“鸣远，这是我新制的，之前那只想必已经陈了。我在京师等你回来。”

想来想去，谢字既然不能说，便只有如此才能回报他的心意了，只是不知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真正忘了心里的那个影子。琼儿此时看不到鸣远眼中闪过的那么一丝隐隐的亮光，极浅薄的跳动了一瞬，却并没有就此落去，而是静静的沉到眼底，沉下了仿佛就扎根了一般再也不会动摇。

原来她是懂得的，无事，这份心意只要懂得了就好，至于时间，他总是等得到的。任它对月再久长也终究是会过去的。鸣远伸手接过琼儿手中躺着的这枚香囊，紧紧的握在手中“好，我会尽快回来的。”

点数了自鸣远那里拿回来的店契，仔细点清，方才意识到自己在京师之中的产业竟然已有如此之多。之前一直是红豆打点，所以并未经心，想来红豆虽贪但她仍是十分尽力的在经营这些产业，除了长短亭的分铺，绸缎庄、成衣铺等皆是扩充了不少。

想来也是若非经营得当，也不能抽出这么大一笔钱来置办空庭这样的园子，想到此不觉又忆起了许久前红豆的那番说辞，不觉又心软。琼儿立即压制住这份动摇的心思，要成大事必得舍去这些妇人之仁方可。

用过午膳瞧着园中火红的花朵，不觉就想起了丹凤，是啊自这身子好了还未曾去谢过他，便命了轿子要去烟花三月。

而此时同样是在这春光融融之下，红豆却是一丝暖意也觉察不到。红豆抬着头颤抖着瞧着墨良，在这样的光线和角度下她可以清晰的看见墨良脸上的每一分表情。虽是一贯的冷漠神色，可是红豆可深刻的感觉到自竹纹青衣之下散发出的杀意。

墨良提剑挑下红豆发间的玛瑙流苏簪子，簪子飞出，鱼肠剑利落的划过，叮咚作响的流苏就碎了一地，切口平滑如镜，可见鱼肠剑之锋利。看了满地的玛瑙碎片，红豆反而平静了下，看来今日左右是死局已定了，原来他终究还是想杀了自己的吗，也好，能够死在他的剑下也算不枉此生了。

瞧着地上已经碎得不成型的簪子，墨良心中忽有些发滞，琼儿，你终究还是走出了这一步的，借着这支发簪，你真就如此想要为师杀了她吗？心虽痛，却并不是因为这发簪如今戴在红豆发间，而是为着那个自己从火场中救回又细心抚养了这么些年的单纯孩子，终究还是沾染了这世俗和仇恨，她终究当初的那个琼儿了。

见墨良迟迟不动手，红豆出声“良公子如今是要杀了红豆吗？我可是徐大人的人。”这一刻竟贪慕他剑下的凉薄了，竟想激他尽快出剑了结了自己这条性命，也免再多瞧他一眼，省得死后喝孟婆汤忘川水的时候忘记的愈加痛苦。

墨良回神，“只怕你更是严世藩的人吧。”想来在自己剑下还能如此同他讲话的人确实不多，可惜了她终究不能为自己所用，不然收入门中想来也会是把不慢的利器。

“良公子说的不错，红豆确实也是严世子的人。”红豆站起，往竹从边走了几步，墨良已然出剑，贯穿咽喉，鲜红的血液溅到翠绿的竹叶竹枝上，显得分外妖娆惹眼。自己似乎在她身上已经废了太多口舌，这不是自己的作风。

红豆最后一次闭上眼，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自己终究还是死在了他的剑下，很好，真好。

琼儿还在轿中打着瞌睡，不知为何就醒了，轿外的人轻唤了声“到了，小姐可是要下来。”琼儿伸手打了帘子，自己出了轿子。这烟花三月楼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永远都是这副奢靡旖旎的模样，若是人心也能如此该有多好。

上了丹凤的小楼，难得的安静，守在门口的丫鬟见了琼儿都从瞌睡中惊醒，脸上带着深深的喜悦，仿佛见了神佛一般。见了她们如此，便可知道丹凤近来是如何的了，进了房去，只见丹凤脸朝着墙在午睡，琼儿有心捉弄他便特意放轻了步子往里走去。

待走到丹凤床边的时候，忽听到一声轻轻的嘤咛，不觉脸羞的通红。因着之前在严世藩地牢中待了些时日，丹凤的声音本就带了些妩媚的，此时发出这样的嘤咛声，单只是听着便让人脸红不止了。琼儿往桌上的茶杯中倒了半杯凉茶顾自饮下，方才平复下来，此时再无心捉弄床上躺着的人了。

丹凤转过身来，娇媚的勾了勾手指示意琼儿坐到床边来，琼儿失了玩心，知道自己反而被他捉弄了去，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果朝丹凤掷去，丹凤张口接住，浅笑出声。“我的好琼儿，终于舍得来瞧瞧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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