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在康乐小区路对面的酒店里，白天点个外卖，晚上出去逛逛小摊，但会挑准时间段，不让自己和谁撞上面。

住了两天后，向沉打来电话，让她尽快回去。

她没有答应，在窗边默默关注着南门口业主的进进出出，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生活，而她的世界分崩离析，只剩下这么一具意志消沉的躯壳。

她时常想着，为何自己的命运从小就这样坎坷，为何要经历那些磨灭心中希望的痛楚，为何她不能重新爱自己一遍，她没有办法去爱谁，疼惜谁，温柔地对待谁。

因为她没有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无法献出自己的爱，她心里的那个黑洞只能从别人身上窃取温暖，吞噬掉对方的意志，摧毁对方的灵魂和尊严。

她被自己心里的黑洞给吞噬了，她无法从那黑洞中逃离，纵使有一个人还愿意给她机会，她也发现自己无法给予同等的情感。

她到底爱谁？她自己都认不清。

在酒店待了一星期后，向沉的电话已经打了不下三十次，她想着应该回去了，便收拾了一下东西，去酒店附近的超市随便买点吃的。

“……你在这里？”

她回过身，看见手里拎着一箱牛奶的南丹。

“嗯。”

两人结账后，她带着南丹去酒店大厅坐下来，南丹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神色复杂：“你这几年一直在哪？”

“在国外。”她喝了一口拿铁，用指腹摸着瓶口，安静很久，才再次开口说，“我以为会是你。”

“什么——哦。”南丹反应很快，知道她要说什么，“我更喜欢独自一个人。”

“这三年，你们感情更深了。”她语气平静地说着。

南丹哼笑一声，低头划着手机屏幕，随即淡淡说道：“我不是那种能够为谁托底的人，更何况，我只希望每个人都好好的，这样自己的内心也能得到安宁。”

她捏着咖啡瓶，和南丹静坐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夏弗，你要知道我很恨你。”南丹冷不丁开口道，“但……我更恨我自己。”

她微微偏过脸，看着南丹沉郁的脸色，从口中说出的话刻意带了点轻松的口吻：“一切重新来过后，你不该再想着以前的事，让自己的内心得到安宁吧，南丹。”

南丹烦躁地揉着自己的脸，很用力地呼出一口气，眼中冒出凶狠的锋芒。

“你到底有没有心？”

有没有心，重要吗？

她这样想着，轻轻地说：“你想剖开来看看么？”

“不。”南丹恶劣地说着，“我可不想沾你的脏血。”

她点了点头，将没喝完的咖啡瓶扔进垃圾桶。

“那就这样吧，后会无期，南丹。”

她坐电梯上楼，南丹在大厅里又坐了一会儿，才提着牛奶慢慢走回康乐小区。

-

十二点退房，她把房卡还给前台，背着包离开酒店，抬头望着路对面的小区居民楼。

——外面忽然下雨了。

她拿着透明雨伞，在路边拿着手机约网约车，消息提示弹了出来。

【向沉：今天能回来吗？】

【能，马上去机场。】

【向沉：我已经订好晚餐席位了，早点回来。】

【好。】

她把消息发了过去，网约车还有五分钟赶来。

她在伞下看着雨幕中的康乐小区，望着二号楼1415亮起的灯，重新点开短信，望着宋殊之前给她发的那一串号码。

她将那串号码存到通讯录里，做好备注。

这时，约车平台提醒她网约车被司机取消了。

她微微蹙眉，只好重新约车，这次是一台车型不错的商务接待车，运气还不错，起码坐车环境要好得多。

她耐心等了三分钟，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上贴着高隐私的防窥膜，从窗外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驾驶座车窗放下来了一点，一个面容苍白俊美的男人盯着她，报出了手机尾号。

她点了点头，拉开后座车门，却发现最后一排还有两个男人，低头各自玩着手机。

司机说：“这两个拼车的，您请见谅。”

前后座之间的挡板升了上去，她不以为意，只是坐上中间的一排，关上了车门，望着窗外的居民楼。

再看最后一眼，就离开吧，夏弗。

以后也不用再回来了。

她这样对自己说着，忽然看见独自打着雨伞，走到南门边上的黎霜——

只那一瞬间的分神，她的身体反应速度变慢了，一股强大的力道从后面勒住了她的脖子，她身上没有带任何防身的武器，身体爆发的力量骤然挣脱开，但脖颈左侧却传来针扎般的疼痛。

其中一人向她的脖颈注射进针管里的东西，冷得惊人，是麻醉剂，还是什么？

她抓着其中一个男人的胳膊，和他对视，身体里迅速涌上一种想要呕吐的恶心眩晕感——是谁派来的？

她挣扎着去够手机，视线落到窗外，眼前冒着奇异的精光，直勾勾地盯着举伞往路对面走过来的黎霜。

车内响起了电话铃声，其中一个男人抢过她手中的手机，和另一个对视一眼后，毫不犹豫地挂掉。

黎霜离停在路边的黑色商务车越来越近，她低头望着手机，完全没注意到那辆车。

一个陌生的未接来电让她有些疑惑，便把电话拨了回去，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了那商务车的车窗上。

她不知道车窗内有一双逐渐失去光泽的眼睛看着自己。

电话迟迟未接通，她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犹豫几秒后，发了条短信过去。

【你在这里吗？】

“——小霜！”

黎霜举着伞回头的那一瞬间，那双眼睛彻底黯淡下去。

韩雅匆匆赶过来，把身份证递给黎霜：“换身份证你怎么能不带身份证呢？”

“哎呀——”黎霜摸了摸口袋，脸有点红，“我记得我拿了。”

韩雅笑着叹了口气，去牵她的手：“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夏弗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窗外，被其中一个男人合上了眼皮。

坐在主驾驶座的男人看着两个女生从车前绕了过去，拿出一副墨镜。慢慢戴好，随后启动车辆，冲向了雨幕。

韩雅让黎霜收起她的伞，拂去她外套上的水珠，漫不经心地望了一眼车影消失的方向。

“话说——你刚刚在给谁发消息吗？”

“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号码打过来了。”

“肯定是诈骗电话，都说好多次了，不要理不怀好意的人。”

“没事啦，反正对方也没回我，应该是打错了吧。”

黎霜把手机放口袋里，没放在心上。

韩雅笑道：“走吧，待会我们去吃冰粉。”

——全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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