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雨后时常是一片灰暗，难得这一天是晴天。

  土壤潮湿奇怪的味道和着冷冽的空气，钻入每个人的鼻孔里，引起一阵持续不断的咳嗽。

  他们在破败的废墟中费力穿行，呼吸声在耳边回响，路边有扎起的帐篷，架起来的铁锅，袅袅升起的苍白雾气。

  一些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交易，指缝间露出幽蓝色和深紫色的光芒。

  一个黑头发的男孩戴着鸭舌帽，年龄大概在十二三岁，视线来回扫视，一眼便辨认出那是什么，拽着男人的手小声说：“爸爸，他们手里有好多灵晶。”

  精壮英俊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迷彩服，他似乎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心口隐隐闪着红芒，身后跟着面露疲态的女人、神色警惕的男人，一眼望去有二三十个人。

  这支队伍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因为他们从废墟之中往前走的这条路，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

  “这么多人都在排队，这废墟周围还有很多人住着，要进入这座城，未免也太难了。”男孩说，“爸爸，我们真的能进去吗？”

  男人只是轻轻按了一下男孩的帽顶，带着同伴走到了人群附近，询问队伍尾部的两个年轻男子。

  “这里就是异盟城，对吗？”

  那两个年轻男子一个面容阴鸷，一个神情开朗，前者只是沉默地打量他们，后者坦然回答问题：“你们是新来的吧？从别的地方来的？”

  “我们从北方一路寻来。”男人温声道，“日夜奔波，途中遇到的同类都在往艾托市跑，听说这里的异盟城可以兑换各种物资。”

  “现在这世道，吃到新鲜的水果和面包都得在梦里实现，但在这异盟城里，什么梦都能变为现实。”神情开朗的男人笑嘻嘻道，“不过，要想获得物资，你得给出足够的砝码。”

  男人礼貌地点头，就那样带着人站在后面排队。

  队伍两侧有无数帐篷、元素系异能构建的简陋平房、坐在地上抽烟喝酒啃干粮的异能者，他们看向排队的人群时，目光幽深极了，仿佛在看着行走的猎物。

  队列一直向前延伸再延伸，似乎望不见尽头，但那巍然耸立的漆黑高墙，又是那样凶猛地撞入所有人的视野，甚至挡住了天空。

  “爸爸——”男孩晃着男人的手，指了指高墙上出现的窗口，窗口上有漆黑的人影在晃动，再仔细一看，似乎是特地用异能弄出来的“守卫”。

  人实在是太多了。

  队伍虽然吵闹，但很有秩序，没有出现什么插队的情况，男孩很渴，看着路边的异能者拧开一瓶红枣酸奶的瓶盖大口灌进嘴里，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艾新。”男人喊他名字，“告诉过你很多遍，不要将目光直接停留在一个人身上超过十秒。”

  艾新悻悻收回视线，狠狠抹了一下干燥的唇皮。

  “爸爸，我们晚上睡哪里？我们能换到物资吗？”他连声发问，“姐姐说我们来了，可以直接进去的。”

  男人直接捂住他的嘴，轻轻摇了摇头，又看向身后一个容貌温婉，但面色苍白的女人。

  “阿姮，小弗不愿意过来，那她会去哪里？”

  女人揉了揉眉心，开口时声音沙哑：“她不会离开这里的，也许……是没有办法出现在这里。”

  队伍一直往前，他们看见去兑换物资的很多异能者脸色都不好看，有一些人在窃窃私语犯嘀咕，也有人直接往两侧帐篷、平房走去，拖着黑色的袋子。

  “灵晶汇率变低了，本来现在就搞不到高级怪丧的灵晶，这异盟城真是仗着自己能搞垄断，里面的人都嚣张跋扈……”

  “你可小心点说话，和我们做交易的是外城的下层人，和内城那些上层人可不一样。”

  “城里面的还分上层人下层人，这城外的呢？”

  “我们这种连异盟城都进不去的，连容身之处都只能从废墟里找，自然是流民咯。”

  “本来现在也不是什么和平社会，看清现实吧老兄，你要是数学还行，就该知道现在末世爆发七八年，能有个兑换物资的地方都该烧高香了！”

  “这不废话吗，都2030年了……”

  艾新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小盒含片糖果，里面只剩下十几颗，他倒出两颗，一颗给母亲，一颗给父亲。

  两个人都没接，艾新给自己塞了一颗，柠檬酸甜和薄荷清香在口腔里跳跃，他忍住咬碎糖果的冲动，静静地观察着周围，跟着人群亦步亦趋往前走。

  他们开始排队的时候，天刚刚晴，不知过了多久，就连地上潮湿的泥土都已经变得干燥，艾新终于站在了黑墙之下的拱门附近。

  拱门两边长满了尖刺，散发着阴森的冷意，当前面一波人进入时，拱门底下的尖刺会缓缓缩回到墙壁里，当他们进入后，尖刺就会重新长出来，横在排队的人群前面。

  艾新望着那些尖刺，又看到拱门旁边的墙壁上刻着立体浮雕字。

  『外城南入口，每周开放一次。』

  『闹事者不论是非，头颅赠墙。』

  “头颅赠墙……是什么意思啊？”艾新念出上面的字。

  就在此时，黑墙似乎有灵性，听见了他的话，漆黑物质表面缓缓出现了浮动，随后像潮水一样褪去，露出了墙面内隐藏着的东西——

  艾新大叫一声，朝后撞到自己母亲身上！

  拱门旁边还有一道小门，正有拿着物资的异能者出门，看见小男孩被吓得脸色煞白，开口便是调侃。

  “小心一点，异盟城的城主从没有耐心判断谁对谁错。”

  “是啊，只要你在外面闹事，直接用一缕黑气给你头割了。”

  男人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是望着拱门。

  这次的等待没有很久，尖刺缓缓打开后，他便牵着艾新和妻子，回头确认了同伴的存在，迈开步走了进去。

  顷刻间，他们被城里面的杂乱声响吵到耳膜都在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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