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步薇接过，随意看了两眼。

  兰溪认真道：“属下派去打探消息的士子称，那些人早就已经做好万全准备，想来在这两日，兵器便会运出荆南。”

  她说完，看了看一旁青年人的脸色。

  “他们打算将兵器运往何处？”

  兰溪道：“从东陵往北走，似乎是往西壤之地，可奴家认为，这些未必不会是障眼法。”

  “或许是那些人有意想要掩人耳目。”

  卫怀胥点头。

  不论如何，眼下要紧之事，是绝对不能让兵器落到这些人手中。

  许步薇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从二人聊得内容来看，她也察觉到了这大概就是卫怀胥当初来荆南想要办的事。可此处地域复杂，他们身边又没几个侍卫，想要拦人，恐怕不太容易行动。

  “大人有何法子？”

  卫怀胥看向她，抿了口茶：“对付这些人，不必仁慈，抢就是了。”

  抢？

  明强还是暗抢？

  许步薇想了想，一时没有结果。

  “你是想要我们装成劫匪？”

  她说得有些快，直接用你来称呼面前人，卫怀胥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如今，二人的关系不必多加细想这些。反倒是兰溪察觉到称呼不对劲，略微有些皱眉。

  她顿了顿，说道：“奴家也要去。”

  话一出，不免得静了片刻。

  语气之中有股淡淡坚定，她能听出来，二人的关系匪浅。至于卫怀胥，许步薇顿了顿，光看这人的神情，她倒是不好轻易下定论。

  卫怀胥没说话。

  兰溪见他脸色犹豫，又道：“此处是东陵，我比大人熟悉，若是带上奴家，定然事半功倍。”

  “况且，奴家也会武，能帮衬一二。”

  这话说的不假，兰溪是卫怀胥身边的手下，对于功夫一事，虽然不能说精通，但是对付那些普普通通的小毛贼，也算是易如反掌。

  再加上她这般说着有几分道理……

  卫怀胥依旧沉默。

  许步薇察觉到二人氛围略微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何青年要如此冷漠，似乎对于面前人，他总是刻意有些回避。

  她有意缓解气氛，便开口道：“大人……我倒觉得这位姑娘说的不错。”

  青年一顿，侧头看她。

  少女神色淡淡，她一开口，兰溪也有些意外身旁之人会帮衬着自己说话。

  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许步薇认真道：“大人既然想要抢东西，自然得要有人才行，如今只有我与文琅尹枫，敌众我寡，不妨带上这位兰溪姑娘，我们人手不够，多个人也多份力。”

  “总归只是帮个忙而已，既然这位姑娘执意要去，应当，也没什么。”

  说不定还真能推波助澜一把。

  兰溪听到这人替她说话，也有些欣喜道：“大人，就让奴家去吧！”

  卫怀胥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盯着许步薇，英俊的五官留在少女眼中，青年的眸光略微深沉，仿佛这一眼，能看出任何人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似的。

  可面前这个自以为缓和了氛围的许步薇，根本不懂他这般神情什么意思。

  只是心中怀疑，难不成是因为当初，二人曾有过不好的事情发生？还是说……他与兰溪，确实有着同其他人不同的情感？

  静默了片刻，屋中终于重新传来青年的说话声。

  他垂眸，不再多言：“既如此，留下吧。”

  屋中稍静，兰溪脸色一动，激动道：“多谢公子！”

  卫怀胥收回视线。

  “东陵人多眼杂，他们不敢多派人手，”他道，“届时需要你们几人先伪装成劫匪，将东西扣下，再将人一并给抓起，留几个活口。”

  “我会让文琅再带些暗卫，只是恐怕得迟一些，若是届时遇到了人，需要你们先撑一炷香的时间。”

  兰溪点头。

  既有后援，那便没有那么困难了。

  卫怀胥看向许步薇，话语中带着嘱托的意味：“我不在身边，万事小心。”

  一旁，响起年轻女子的声音：“大人放心。”

  卫怀胥沉默了一会儿。

  屋中安静了片刻，许步薇脑中却是已经开始想着明日该如何行动，思索着另一桩事。

  明抢的话，要确保能够打得过对方，可若是那些人的人手在意料之外，那么恐怕，只会败下阵来，说不定，还要被那些人抓去。

  此行，最好还是要智取。

  脑中思绪万千，却理不出半分头绪。

  事情暂时被搁置一旁，卫怀胥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处久留，再加上明日要派暗卫来援救，他需得抽开身去亲自处理事务。

  此处是东陵，许步薇不清楚这些暗卫来自何处，许是他培养的卫川军，又或许是另一波人，许步薇都不清楚。

  快至傍晚时，卫怀胥动身出发。

  送行之时，文琅已率先出去备了马车。

  几人送行，兰溪在一旁，神色有些难掩失落。

  三个多月……她已经许久没有再见卫怀胥来东陵，这么久以来待在这里，她都快要忘了面前这个俊美青年的模样。

  如今他就在面前。

  虽说自己身为卫怀胥的手下，她知道不能生出其他心思。可在兰溪心中，她早就是属于面前这个年轻人的了，如今终于得见一面，她也想，得到大人的青睐。

  一想到没过几个时辰，卫怀胥便又要离开，而他也从未留意过自己的心意，甚至从未在她身上留恋过一眼。

  她不免有些发涩。

  “大人一路小心。”

  秋日的夜，总是来得快一些，傍晚天际已经远远挂上一轮圆月，月霜撒在男子身上，似乎泛着一股淡淡的冷意。

  卫怀胥看她一眼：“不必送了。”

  一句话，依旧是像以前那样冷淡，甚至没有半分感情波澜。

  她欲言又止，还说什么，下一秒，便见卫怀胥转过头去，看着一旁存在感极低的少年。

  “你先留下。”

  两人同时一怔。

  她眉头微蹙，见面前的青年似乎对自己无话可说，兰溪识趣的俯身行了个礼，只得转身离开这里。

  阁楼之下，不知何时只剩下二人的身影。

  周围一片死寂。

  “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许步薇看着他，以为卫怀胥让自己留下，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嘱托。

  可过了半晌，这人却淡淡道：“没有。”

  她有些看不明白这人是在做什么。

  分开在即，许步薇道：“既然没有，那大人还是快些赶路吧，免得耽误了时辰。”

  面前人穿一身素色衣袍，男子装扮，整个人清瘦极了。前方碧水深潭，水声在夜里潺潺流动，秋日里，凉风抚过，忍不住让人觉得有些寒凉。

  卫怀胥没有应声。

  与方才冷淡的情绪不同，暧昧的灯火之下，青年再一次走近了。

  他垂眸，看向少女的脸。

  那双眸在夜里泛着淡淡的清冷之意，她脸上未施粉黛，纯净的如同一片春日潭水，涟漪清澈。从相识到如今，他只见过一次许步薇身着女装的模样，而自从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后，卫怀胥便总是会想起那日在百花楼再遇的场景。

  许步薇回视看他。

  那目光之中，不含任何情感，平静无波。

  终于，卫怀胥道：“明日我可能不在你身边，若是遇到危险，保命要紧，不要逞强。”

  许步薇点头，这些事情，不必多提她也清楚。只不过不知为何，今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仿佛是怕自己忘记。

  “我知道，”她回应道，“大人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兰溪姑娘。”

  卫怀胥收回目光。

  见他似乎没有什么话要说，许步薇看了眼周围的天色。

  今日她不回客栈，打算在阁楼住下，明日便直接同兰溪姑娘他们一块出去蹲守李尧那些人。

  “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就先去回去收拾东西了。”

  许步薇正欲转身，倏然间，有人拉住她的手腕。

  一片温凉附上她的手，那人的手心宽大，一下覆盖住她的玉腕，轻柔至极。

  她身子微僵，察觉到什么，便见转身青年的手拉住自己，许步薇下意识的想后退，可这人不松手，便是想退也退不了。

  朗朗明月，月光之下，年轻男子看向许步薇的脸，那双眼中，眸光涟漪，目光轻柔。

  良久，卫怀胥道：“许小五，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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