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昂送樱桃回家，樱桃本想请他上楼坐坐，却见小月正坐在楼门口的台阶上。

  “晚上叫你吃饭你不来，这都快10点了，你倒跑到我家门口坐着。吓我一跳。”

  樱桃边抱怨边把小月拉进了屋，樱桃妈已经搬走，之前添置的那些婴儿用品也都处理掉了，房间变得宽敞，和小月刚回北京时近乎一样。

  “你来就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知道你来，就不让小橙子送我了，白白浪费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心里实在憋得难受，不见到你，今晚都没办法睡觉。”

  小月耸肩，偏着头看樱桃，楚楚可怜的样子。

  “你大半夜的不回家，和老韩报备了吗？”

  “我早就不住他那儿了。”

  “啊？”樱桃惊讶地瞪起眼，“什么时候的事？吵架了？我坐个小月子，怎么像与世隔绝了，你的事儿我一件都不知道。”

  “还记得他受伤，咱们在医院见到的那次，那天开始就不住一起了。”

  “该不会因为我的事吧？”

  小月忙摇头，“不是，去医院前就打算搬走的。和你没关系。”

  樱桃疑惑地皱起眉，回想着那天的小月和老韩，但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细节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只记得自己一个人在医院哭了很久，乔松来之后又和他大吵一架，元气都耗尽了。对旁的人和事，全然没有印象。

  “为什么搬走？我在店里和老韩提起你，他倒是很正常啊。”

  “是么？”小月面露惊讶。

  “嗯，今天你给我打完电话，我和他们絮絮叨叨很久。说你闷声干大事，要和多金前领导一起搞事业了。老韩就微笑着听我说，一副他早就知道，很为你高兴的模样。你没和他说过？”

  小月摇头，“没有，已经35天没和他说过话了。”

  “那你们是冷战，还是分手了啊？”樱桃脸色一沉，很严肃地盯着小月。

  “应该没分手吧。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我情绪有点激动，跟他大喊大叫来着，还说不让他主动联系我。等着我想清楚了再去找他。”

  “天啊，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是怎么说的，用什么语气说的，给我情景重现一下！”

  樱桃吃惊得嘴巴都要抽筋了，总是刚想闭上，又被小月的话震得大张开来。

  温婉有礼的淑女，也有河东狮吼的时候？想来都是一桩奇事。

  “你别拿我说笑了，话一出口我就又悔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所以一直躲着，现在还不敢主动去找他道歉。”

  “唉，能让你失态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吧。”樱桃的态度突然沉着下来。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基本都是误会。”小月的眼眸也黯淡了。

  “你和老韩真奇怪，你一直是别别扭扭的，他呢，又开阔得有些过了。”樱桃叹气。

  “他，还好吗？”小月嗫嚅着问。

  “好，比好还要好。”樱桃思索着，找不出什么更贴切的词来。

  小月不解地望着樱桃，不明白她有些怪异的形容。

  “他每天都在店里画画。一画就是一天。我说的好，是他画的很好。咱们都是学美术出来的，绘画也算懂得。他的画，比我见过的都要好。”

  小月不敢相信，惊讶地张了张嘴，之前两人一同在书房时，他总是对着画板，半天都画不出一笔，只坐在那里空想。

  “见你这反应，就知道你一定没见过他的画作。”

  “只见过他做珠宝设计的作品集，是他在成人夜校学的，确实很不错，但正经八百的画没见过，是油画么？水彩？”

  “嗯，基本是油画，还有素描。”

  “画的什么？”

  “花，店里的那些花。活灵活现，像真的盛开在纸面上。经常有来买花的客人想买他的画，他不卖，见人还算真诚，就直接送掉了。所以现在店里一张画都不剩，总是刚画好，就被人要了去。”

  小月愣愣地听着，总觉得像在听故事，非要亲眼见到，才能相信。

  那样专注地画画，又画得那么好，被大家认可，喜欢，作品也被人纷纷拿去珍藏的韩东景，对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和你吵架，闹了不愉快，真是一点看不出来。他一天不说几句话，我倒是经常和小橙子聊起你。每次提到你，他都笑得很温暖，不时还跟我们搭搭话，说你的好。”

  “是么…”小月垂下头，心头泛酸，眼眶不由得红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小月，有时候我也搞不明白你。不过我也不配说你什么。”樱桃说着又开始叹气。

  “以前我自信满满地给你出谋划策，自己的生活反而过得稀巴烂，也不知道自信是从哪里来的。现在我没什么意见能给你了，只是单纯从好朋友的角度，希望你过得好。”

  “我明白。懂你对我的好。也懂他对我的好。唯独不懂我自己。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逃避，以为不去想，有一天自然而然就能大彻大悟，结果就是越来越病入膏肓了。我很想他，却不敢去找他。”

  小月一口气说完，眼泪刚要滴落，她就用手抹去。眼睛又干又红，湿漉漉的只有手背。

  “需要我帮你带个话吗？”

  小月坚决地摇头，“不用。”

  “那你好好想想吧，感情的事，冷暖自知，别人帮忙反而是添乱。”

  樱桃抻了抻胳膊，“累了，你回家睡，还是在我这儿凑合一宿？”

  “我也累了。最近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现在感觉人快垮了。”

  “嗯，我看也是，你都瘦得脱相了。那就在我家睡吧，别折腾了。”

  樱桃起身去客卧看了一眼，被褥都铺得还算整齐。

  小月也跟着走过去，婴儿床不见了，卡通窗帘也换成了浅灰色。那一柜子满满的孕婴用品，一定也都丢弃得干干净净了吧。

  小月闭上眼，恍如隔世之感。

  不过才9个月时间，为什么这世界就好像天翻地覆了一遍呢。

  她透过窗户，向对面的那处房间望去，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整栋楼都是黑漆漆的。

  大家都睡了吗？还是不肯给夜归人留一盏灯？

  小月惆怅地躺下，已经预感到今夜一定会做噩梦一般，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希望韩东景可以来到梦里，哪怕重复之前的悲伤三部曲也好。

  实在是太想他了。

  小月把关于韩东景的记忆拿出来一一抚摸，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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