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臣的表情变得凝重，又接着给楚瑶打了好几个电话，可无一例外，依旧无人接听。

  或许是在飞机上，又或许，跟五年前一样，不想接他的电话，也不想和他联系。

  那一瞬，傅斯臣仿佛像是回到了五年前。

  楚瑶一声不吭地离开，就那样切断了和他的所有联系，甚至不给他任何尝试和争取的机会。

  单方面不要他了。

  而比那一次更过分的，是她这次，连楚然也一起带走了。

  傅斯臣陷入茫然和怀疑之中的时候，楚瑶正在飞机上。

  因为走得急，楚瑶没来得及跟傅斯臣解释。

  这会儿想到，已经晚了。

  下午接到沈砚之助理电话的时候，楚瑶是意外的。

  助理说，沈砚之快不行了，希望楚瑶可以回英国，见他一面。

  这件事是助理私自拜托楚瑶的，并不是沈砚之的意思。

  楚瑶才明白过来，原来那时候她回国，沈砚之对她说，他已经安排好了医生为他做手术，并且治愈的几率很大这件事，完全就是骗她的。

  当时五年期满，沈砚之遵守承诺要让楚瑶回国的时候，楚瑶曾问过他，病情怎么样了。

  之前的种种让楚瑶清楚，沈砚之病的很重，应该活不了多久了。

  因为他咳血和晕厥的情况变得一年比一年多。

  让她走的时候，沈砚之说他已经找好医生安排好手术了，治愈的机会很大。

  “我说话算话，五年满了，你可以回去了。”

  楚瑶以为，沈砚之那么神通广大，或许是真的找到了靠谱的医生，可以给他安排手术治愈，于是才安心地带着楚然回了国。

  却没想到，一切都是沈砚之的谎言罢了。

  他的病根本没法治。

  也不存在什么医生，能够给他做手术。

  他的病，在五年前就被宣判了死刑，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死。

  但既然知道了，楚瑶便不能坐视不管。

  无论如何，她都得回去一次。

  在英国的时候，楚瑶和沈砚之住在一起，所以也偶然发现了沈砚之的秘密。

  他得了很重的病，癌症晚期，每天需要吃很多药。

  偶尔夜里，楚瑶也会听到沈砚之爬起来，在卫生间里面剧烈的呕吐。

  更有一次，楚瑶看到沈砚之咳血，后来又突然抽搐晕倒被人送进了医院。

  那几年，沈砚之对楚瑶母子俩很照顾。

  楚然能这么平安健康的长大，和沈砚之也有很大关系。

  楚瑶生产的时候，大出血，沈砚之不眠不休陪在医院里，请了最好的医生，和楚瑶一起度过了难关。

  楚瑶顺利生下楚然，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沈砚之。

  他的样子，看起来比她还要憔悴。

  她后来才知道，沈砚之一直陪在外面，滴水未进也不曾合过眼。

  还有一次，楚然两岁的时候，不小心吞了一整颗葡萄卡住了气管，看到楚然的脸色铁青发紫，楚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沈砚之给他做了海姆立克急救法，捡回了楚然的一条命。

  所以这么算下来，沈砚之相当于救过楚瑶两次。

  对她，对楚然，沈砚之都算的上恩情深重。

  沈砚之这五年来对楚然就像是亲生儿子，于情于理，楚然应该去见他一面，或许是最后一面了。

  经过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楚瑶终于带着楚然来到了沈砚之所在的医院。

  虽然只是几个月没见，但是沈砚之的样子，却让楚瑶感到不可置信。

  沈砚之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面色苍白，身形消瘦，脸颊凹陷，尤其是那双原本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现在似乎就像是枯树枝，放在洁白的被单上，让楚瑶感到心疼的同时更有几分恐惧。

  “妈妈，沈叔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到沈砚之的样子，楚然有些害怕地揪住了楚瑶衣服的下摆，可他望着沈砚之的眼神，却透着浓浓的担忧和难过。

  在英国的时候，楚然和沈砚之的关系很好。

  虽然楚然从小就知道，沈砚之不是他的爸爸，他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和他跟妈妈生活在一起。

  但平日里，沈砚之对楚然很好，陪他玩，照顾他起居，给他买玩具，带他玩游戏，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看待。

  所以对楚然来说，在没有接触傅斯臣之前，沈砚之就是父亲一样的存在。

  现在看到沈砚之变成这样，楚然怎么可能不伤心。

  楚瑶握住楚然的手，小声回答道，“沈叔叔，他生病了……”

  似乎是听到了楚瑶和楚然的声音，原本带着呼吸器，一直闭着眼睛的沈砚之，眼皮忽然动了动。

  没一会儿，他便努力睁开了疲惫的双眼。

  看到楚然的那一刻，沈砚之的眼底泛起了一丝平常不曾有过的波澜。

  干涸的裂缝之中，仿佛突然照射进来了一缕光线。

  楚瑶看到沈砚之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

  不知道为何，看到沈砚之这副模样，楚瑶忍不住红了眼眶。

  “然然，你先跟李叔叔出去一下，好不好？妈妈跟沈叔叔有话要说。”

  助理把楚然带了出去，安静的病房内只剩下楚瑶和沈砚之两个人。

  “瑶…瑶瑶……”

  沈砚之似乎连开口说话都很艰难，但是在看到楚瑶的那一刻，还是努力说出了她的名字。

  “你骗我。你不是说有医生给你做手术，你不是说治愈的可能性很大吗？可你现在，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楚瑶的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五年前沈砚之趁火打劫，用那种方式威胁楚瑶，让她离开傅斯臣去到了他的身边。

  照理说，楚瑶是该恨他的。

  可是这五年的相处，却让楚瑶对沈砚之恨不起来。

  他没对她做过一件不好的事。

  甚至总能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出手相助。

  刚开始，楚瑶以为这五年的时间，沈砚之会想尽办法得到她。

  可事实上，沈砚之只是像个朋友甚至亲人一样，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和楚然的一切。

  从未逾越过半分。

  五年一满，他马上遵守承诺放她回国，不曾耽误一天。

  即便他的靠近，一开始便是带着目的的，可是现在，他也是一个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存在。

  看到沈砚之形容枯槁地躺在病床上，楚瑶发自内心地难过。

  他在遭受着巨大的苦难，可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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