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门再度合上，宣华帝绕过书案走到萧闻声面前：“你就为了个女子，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去南江那等瘟疫之地，你可想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何对得起你的亲人！”

  “臣的双亲早已身亡，如今在这世上，能对臣以命相待之人并不多，臣不愿辜负她。”

  萧闻声目光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似乎谁也不能让他改变想法。

  宣华帝有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似曾相识的画面。

  可那时宣华帝作为一国之君，自认为一个太子应该走什么样的路，与何等女子成婚才是最佳的选择，储君之路他早已为他铺好，可到头来前太子却为了一个民间女子甘愿抛下这一切。

  甚至还为了她，选择自缢东宫……

  那些多少次噩梦中出现的恐惧再度袭上心头，宣华帝背在身后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不得不加重力道握紧自己的手。

  “你当真想去？”

  “请陛下下旨！”

  宣华帝斟酌了片刻，闭了闭眼，“去吧。”

  “谢主隆恩！”

  萧闻声俯身叩拜，起身离开御书房，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宣华帝年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那话像是在对着他说，又像是透过他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回过头，宣华帝穿着一身黄袍，威严肃然，可却掩盖不了他已是个半头白发的老人，在这富丽堂皇的殿宇中，第一次觉得这位帝王的身影是如此孤寂，苍凉。

  他推开御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拿到圣谕后，萧闻声便去巡防营调派人手，安排出发事宜，回府收拾东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钟海勇得知他要出门后，便立马让人给他收拾行囊，随后问他可还有事情需要交代的。

  萧闻声顿了顿，“若是她来了，告诉她在京都安心等我归来。”

  钟海勇不用问也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老奴明白了，您且放心去，一切交给老奴。”

  包括沈岁安的安全。

  萧闻声嗯了一声，接过钟海勇手里的斗篷，翻身上马，带着一众士兵和赈灾用的东西乘着夜色往城门而去。

  守城门的士兵一早便得到了指令将城门打开，萧闻声骑着马走在最前头，刚要出城门时便听身后熟悉的声音在唤自己。

  裴进看向后面追赶而来的马车，识趣地道：“大人，您先忙，我们在前头等您。”

  萧闻声调转马头，站在原地，笑看着那道娇俏的身影从马车上跳下来，带着一身的冷意迫不及待地扑进自己的怀里。

  顷刻间，心口处仿佛被棉花塞满一般，绵软而充实。

  他的唇角不自觉扬起，见她衣着单薄，忙将她整个人拥入斗篷里，“这么冷的天，也不晓得多穿些衣服，若是冻着了生病了，你那些账本谁来算？”

  岁安仰起脸，“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知道派人通知我一声，我若不来，是不是都见不到你了？”

  还好她预判准确，半路上就让人改道往城门口赶，这才不至于错过。

  萧闻声抬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南江的形势刻不容缓，能尽快出发便是最好，否则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岁安明白若是不控制住瘟疫，寻到治理瘟疫的法子，到时候传染给了附近的城镇，那到时候死亡的百姓只怕更多。

  可是她心底还是有些疑惑不得不问。

  “你去南江是因为我吗？”

  虽然她忙着赚银子，可对朝中之事也不是不了解，最近那些朝臣提及南江便色变，谁会在这个时候上赶着送命。

  若不是萧闻声请旨赐婚触怒龙颜，宣华帝怎么会无缘无故派他去。

  “是我亲自向陛下请旨前往的。”

  “为何？”

  “我要去南江找个人，此人对我很是重要。”

  这话虽不假，但南江瘟疫死伤无数，即便真找到那人，只怕也只是一具尸体了，但他不想岁安因为这事而耿耿于怀，因此才这般说。

  岁安知道，能让萧闻声亲自去找的人，那这人应该是与当年萧父的案件有关，虽然对当年的事她有很多的事情想问，但眼下并不是个很好的时机。

  “若是遇到难处你便去找东河县的谢缶，此人曾与我有一段交情，为人豁朗，说不定能帮上你，另外需要药材什么的也能让沈记药铺的王掌柜调用，他认识的路子比较多，想要什么药材都能给你办到，还有……”

  萧闻声看着她喋喋不休地嘱咐着，低头覆上了那娇软的唇，贪恋地擭取她的气息，须臾后，低沉的嗓音压着明显的笑意道：“还有什么？”

  岁安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烧，根本不敢去看回过头的裴进与那些士兵的眼神，将整张脸埋进了他的怀中，闷闷地道：“早些回来！”

  “好！”

  萧闻声将披风解下来系在她身上，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后，转身欲离开，岁安拉住他，将一个锦囊塞到了他手中。

  “带上这个吧，它会保佑你的！”

  萧闻声将东西收下，翻身上马后看了她最后一眼，提起缰绳驾马出城，跟上了军队的步伐。

  随着逐渐关合的城门声，那道墨色的身影越行越远，再也看不见。

  岁安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以萧闻声的能力这次应该能化险为夷的吧？

  待出了城很远后，裴进和文士行骑马跟在萧闻声两侧，一路上总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不说话。

  裴进忍不住打趣道：“大人，方才沈姑娘给您送了什么东西，该不会是定情信物吧？您不打开看看吗？”

  文士行啧了一声，“你瞎打听什么，我听说女子送情郎的定情信物大多是贴身之物，你说大人能给你看吗？”

  裴进一想也是，也就不好意思再问，转头和文士行说起其他事来。

  萧闻声骑着马走在最前头，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那个锦囊，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一枚莹润泛着光的青鸾鸟玉佩静静躺在手上。

  惊讶过后，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感充斥着他的心头，他握紧那枚玉佩，目光投向前方幽暗的山路。

  此刻，他忽然很想调转马头回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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