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长道：“咱们在埋骨城落脚时木叔曾说愿随我一起回少阳城，中途他说想回栖木山看看，恰好我们是要直接去久鹿城的，于是中途便暂别了，此后又发生了这些事情，倒是将他给忘了。”

  如此看来这个所谓的“木叔”身上也是疑点重重。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于野的预料，他总觉得这背后的人更像是个“搅屎棍”，却猜不到他到底想干嘛。

  闻人鹊道：“那现在还要去九仪门吗？”

  “去！”楚蒙和路云长同时回答道。

  二人对视一眼，楚蒙示意他先说，路云长便道：“如果楚兄没意见，我们现在立马启程往九仪门去，或许于兄一直怀疑的那人也在呢？”

  *

  “夫人，您还要回九仪门？”风吾挡在凡清夫人的面前，跪下道：“如今他们已经联合在一起了，我们应当——”

  “应当什么？”凡清夫人绕过下跪的风吾身边，继续朝前走，嘴角讥诮：“你也配和我称我们？”

  “属下该死，属下再也不敢了。”风吾毫不犹豫扑过去抱住凡清夫人的小腿，哭求道：“夫人，您现在回九仪门就是去送死啊，求您了，和我走吧！”

  “走？走去哪儿？继续隐姓埋名躲起来？”凡清夫人骤然暴怒，抬脚便将风吾踢出去半丈远。

  风吾捂着胸口翻涌的血气，吐出一口血，含混着血道：“夫人！”

  凡清夫人低头一步步向风吾走近，眼神阴鸷，翘起一侧嘴角，戏谑道：“哎！养了二十年，到头来还是个白眼狼。”她闭起眼睛道：“没想到棋差一着！竟然栽在了玉苍山！”

  凡清夫人的计划是玉苍山上下一个不留，下手的前一天于野和于崈竟然下山了。

  她等不了了，于是让风吾再次乔装留在玉苍山想对他们挑拨离间。

  凡清夫人紧紧攥着拳头，保养多年纤细莹润的指甲刺破掌心流下滴滴鲜血。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于野这个小杂种，竟然对楚蒙如此深信不疑。

  “呵呵呵——”凡清夫人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纱，笑得决绝惨然，蹲下伸出手抚摸着风吾脸上的面具，道：“你说过会陪着我的对吗？”

  “会！”

  凡清夫人将风吾扶起身，二人在落霞城附近的十里亭外缓缓朝乌纵山走去。

  夕阳余晖将他们二人的影子照得狭长，从哪个角度的影子看，他们就像是相依为命伴侣一般。

  而不远处站着一个小巧的身影，嘴角噙着笑，眼中带着玩味儿之色。

  凡清夫人回到九仪门，推开她房间内的密室。

  密室之中扑面而来的寒气只让她微微动了一下眼皮，眼睛静静盯着前方昏暗室内的一个晶亮的祖母绿长方形的东西。

  凡清夫人抬手摸上那晶亮的东西，上面散发着阵阵阴寒，她却视若无睹，将脸颊慢慢贴上那隐约透出的人脸。

  这是一具冰玉棺，似冰一般的寒玉。

  如此一块制成冰玉棺，费尽她无数的心血，只为安置这个让她爱而不得，疯魔至此的人——楚遥之。

  “遥之哥哥。”凡清夫人的一滴滴泪水打湿在冰玉棺的棺盖上，她稳住哽咽之声，小声道：“我本来想和你共享这武林盟主之位的，可惜啊，你这不孝的儿子吃里扒外。”

  密室内无人能和她对话，她站直身子，抬手隔着棺盖抚摸着冰玉棺内还停留在二十多岁容颜的楚遥之。

  “哦，对了。”凡清夫人笑道：“忘了告诉你，你儿子过两日就要来看你了。你开心吗？”

  “夫人。”风吾推着一木质轮椅进来，上面靠坐着一个形容枯槁，头发皆白，目光黯然，粗糙宽大的麻布袍下露出一双骷髅般只带着层惨白皮肉的双手。

  勉强还能看出那是一名女子，身上似乎还散发着一股腐败的味道。

  凡清夫人嫌恶地看着她，语气确如拉家常一般，“来啦。”随后对着冰玉棺道：“遥之哥哥，你瞧瞧你心爱的女人如今的模样可还喜欢。”

  “应当是不喜欢了吧。”凡清夫人用自己纤细莹白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面颊，接着道：“如今这般你可会选我？”

  轮椅上的人瘦到双眼凹陷，可是眼珠是澄明的，那里面装着她所有隐忍的情绪，当她见到冰玉棺中的人时闪现出了一丝柔软的幸福来。

  只这一点点，竟然让凡清夫人瞬间暴躁起来，怒吼道：“花暗香！你看看你这副恶心的样子，你为什么敢用你肮脏的眸子看我的遥之哥哥！你这个贱女人——”

  凡清夫人吼完便要上去撕烂她，风吾挡住她，一如既往道：“夫人，你冷静点，既然看过了，便走吧，总比在这儿等着楚蒙带人过来寻仇强。”

  “蒙儿？”凡清夫人忽然嗤笑起来，道：“来啊，我就在这儿等着他，我恶心了这么多年功亏一篑，我才不要像过街老鼠一般被御风楼的追杀令追着到处逃窜！”

  她看着冰玉棺中的人，咬着牙根道：“那就一起死好了！”

  风吾不忍心，道：“沁儿——”

  “啪！——”

  凡清夫人抬手一巴掌将风吾脸上的面具扇飞，落在不远处的黑暗角落中“咕噜——”滚了两圈。

  风吾面无表情地侧开脸不让凡清夫人看到，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巴掌，垂首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你一个太监，有什么资格喊我的名字？！”凡清夫人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强硬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嗯？你不清楚吗？”

  风吾在和凡清夫人双眸对视的一瞬间，骨子里奴才的卑怯让他直接跪了下去，平静道：“奴才不敢！”

  凡清夫人侧头瞧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人，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刚才捏过风吾下巴的手指，随后将帕子丢在他的脸上。

  “不要让我看到你这副恶心的脸。”

  风吾爬着去角落里捡起面具，戴在脸颊之上，随后才低头推着轮椅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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