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枫在不远处站着，都能听到几个小家伙讲话的气音。

  仿佛他们只要不张开嘴巴大声说话，最前面的柳凝便不会听到他们的声音。

  杨枫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些久远的记忆，零星的画面，模糊的面孔，童年呐……

  还没来得及让他感怀一阵，就见盘腿坐在第二排的瑶瑶，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悄咪咪地半寸半寸挪动，不知不觉间移向了腰间储物袋，眼睛也眯开了一条缝儿。

  “气沉丹田，感受着下沉的气息，静心。”柳凝温和的声音传开。

  瑶瑶就跟触电似的立马收回了手，将手老老实实的搭在膝盖上，双眸闭合，一脸严肃。

  嗯，要静心！

  柳凝站起身，一边教大家注意呼吸节奏，一边沿着蒲团外走，不时纠正一两个小朋友错误的动作，将他们内扣耸起的肩膀松一松，让其自然垂落。

  “呼呼~呼呼~”一道呼气的声音格外响亮，有节奏的间歇响起。

  特别是等柳凝靠近右侧，她一拐弯，这重重的呼气声就起来了。

  待她一转头，视线扫过坐在蒲团上的孩子们，呼吸声均匀绵长。

  坐在第一排的巫鸣，眼睫毛一颤一颤。

  而巫鸣旁边的江平，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头，双唇紧抿，透露着一丝丝紧张。

  柳凝看了眼摆在他们面前的香炉，一小节香灰掉落，香烟缭绕，缕缕轻烟在空中舞动。

  她唇角微勾，转过身去。

  “呼~”巫鸣对准香炉里燃着的烟，长长呼出一口气，将那往天上斜斜飘飞的青烟，吹出了一个弧度。

  他瞅了眼旁边的江平，龇牙挤眼：你不行啊！你弄出来的动静太大啦！差一点我们就被凝师姐发现了。

  江平也对着香炉吹气：唔唔唔？

  他就是想让香烟燃快点，既然差点被发现，那他吹慢点，吹轻一点，应该就不会被发现了吧。

  “呼呼~”

  坐在第三排的陈依萝，眼睛眯开一条缝，压低声音道：吹气对这香烟没有用的，不会让它燃得更快，要它燃快些，得用术法。

  江平眼珠子往后一些，小声道：什么术法啊？

  陈依萝闭上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一条缝，从缝隙中挤出一句话来：第一，我们不会那些术法；第二，用术法肯定会被凝师姐发现，还是先安心打坐吧。

  瑶瑶掀了掀眼皮：已经燃了一半啦，很快另一半也会燃完的。

  瑶瑶旁边坐了一个身形微微胖的男孩，抿了抿唇：你们别说话，被发现了要加时间的。

  他肉乎乎的手自然搭在膝盖，手指头圆润得都看不见指骨外的褶子了。

  巫鸣嘴巴喔起来，对准香炉：“呼呼~”

  江平鼓起腮帮子：“呼呼~”

  瑶瑶在后面小声提醒：凝师姐看过来啦。

  三人立马老老实实。

  如此这般反复了几次，柳凝转悠了好几圈，在他们面前站定。

  额前的碎发飘在了鼻子上，瑶瑶疯狂地眨眼睛。

  好痒好痒啊，好想伸手去挠啊，可一掀开眼皮，就见凝师姐神情严肃站在她面前。

  瑶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忍住！

  “阿……”

  瑶瑶张开嘴巴，就见旁边的小伙伴都睁开眼睛在看她。

  她张着嘴巴，保持了一小会儿。

  不对，喷嚏呢？

  她刚才明明好想打喷嚏的，一张开嘴巴，打不出来了。

  瑶瑶脸颊涨红，合上嘴巴，闭上眼睛，真是太丢脸了！

  “专心！”柳凝师姐的话，如同救命的稻草，暂时救回了瑶瑶的颜面。

  柳凝就站在巫鸣和江平面前，二人也不敢再有其他小动作。

  香烟燃烬。

  巫鸣坐在蒲团上，左右扭动发麻的屁股，像一条卷曲的肉肉的青菜虫。

  江平小声道：“终于结束了。”

  柳凝扫了眼他们两个，还有已经像橘猫一样瘫软在蒲团上的瑶瑶。

  “你们三个，课业不合格，再加半炷香。”

  “啊？”瑶瑶和巫鸣垮了脸。

  江平嗷了一声捂住脸，果然被发现了啊。

  下次可不敢开小差了，下次也不敢吹香烟了。

  陈依萝站起身：“你们慢慢打坐吧，半炷香很快的。”

  瑶瑶闭上眼睛，静心静心，不然又要加时间了。

  巫鸣和江平也闭上眼，他们不想看到香炉了，不时又偷偷眯开一条缝，看看香烟燃到了哪里。

  陈依萝正准备走到旁边的树下去，一抬眼就见凝师姐正笑眯眯看着她。

  突然，它感觉后脖子一紧，顿感不妙。

  “依萝，过来我这里。”柳凝招手。

  陈依萝慢慢腾挪步子，心里打起小鼓，小步小步走了过去。

  趁着瑶瑶三个还在打坐，柳凝这会逐个跟其他小朋友聊天。

  在罚他们扎马步的时候，柳凝只找了瑶瑶一人聊天，可今天动了手的小朋友，一个也逃不了柳凝的贴心关怀。

  一起打架不可能罚一次扎马步就结束，这样的惩罚只是游于表面的，今后遇到类似问题，还有可能发生冲突，柳凝得将事情的所有经过原原本本梳理清楚，将里面的矛盾全部化解开来。

  同门师兄弟姐妹中，小摩擦常有，师门情谊也是这么慢慢培养出来的。

  可瑶瑶他们年纪还小，打闹就不是小事，需要加以引导，让他们知道冲动之下动手打人的后果。

  小孩子们刚刚打完架，又被罚，心里自然是有些许不服气的。

  那就先静坐一炷香，静静心。

  虽然他们中途开小差不停，但还是有些效果的。

  心中怒火消了，再好好聊一聊会动手的原因。

  不知道柳凝跟陈依萝说了什么，聊完天后就一脸沉思的模样，柳凝摸了摸她的头，又轻声叮嘱了几句，而后找下一个小朋友一起聊聊。

  ……

  半炷香一燃尽。

  巫鸣从蒲团上跳了起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柳凝师姐微笑着看着他。

  师姐！他刚才真的没有分心，可不能再加时间了，屁股都坐麻了。

  江平觉柳凝师姐的微笑有点熟悉，就跟他在家里闯祸了他阿娘看他的表情一样。

  他爹爹想揍他，他跑去找他阿娘救命时，他阿娘就是这种笑容。

  对对对，就是这感觉，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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