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世外仙姝四【长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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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人生了悟如佛,无悲无喜无梦无幻,无爱无恨无痴无怨,命由己造,相由心生,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那该有多好!可是佛说,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
若容静静跪在西山碧云寺行痴长老面前,长跪不起。
“佛门亦非避难之所,你心中放不下,舍不得,想不通,入得佛门,又能怎样?佛法虽众生平等,不是贫僧不肯度你,只是施主你尘缘未了,尚需平心静思!”行痴静静地说。
“弟子知道佛门难入,此次已是弟子第二次请求剃度!这红尘万般,已无我所恋,青灯黄卷,也许才是弟子的归宿!”若容呆呆地说,一如跪在颦如面前的那一刻,他耳边回荡的是曹頔的声音“如果你找到的答案,却与你心中所想南辕北辙,怎么办”,还有雪芹的话“世间万事,并不一定非黑即白,就如同爹爹要追寻的答案,并不一定只有是和否”,他秉性鲁钝,不懂圆通,他找不到黑白之间的那条路,也不敢揭开那个答案,费尽千分力万般心,终究,他还是逃避了。
逃避,逃避,连见她一面,看她一眼,都不敢不能!这红尘,还有什么可留恋!
正此时,子佩气喘吁吁出现在庙门口,仍是一身太监装束,叫道:“你这个呆子!你害我追你好苦!你以为你逃避了、你出家了,就解脱了?你还有母亲还有儿子还有一家人,颦姐姐……颦姐姐她还在关心着你,你……”说着说着,竟喘得说不上来,面色苍白如纸,定了定,又道:“十三爷为此事也担着干系,家中之人都在等你,你……你跟我回去!”说着,身子一软,竟跌倒在殿门口。
饶是若容万念俱灰,也不忍看子佩晕倒在地,他急忙抢上去扶住她,急急问:“子佩姑娘,你……你怎么了?”
“送我回……回朝阳门外街道小花枝巷,十三爷回来要找我的!你……求你,还是回家吧!”子佩叹息着道。毕竟已年过三旬,又有孕在身,那堪如此来回奔波操劳,竟难以支撑下去。
小花枝巷一重小院内,若容将昏沉沉的子佩安置好,不敢就走,立在院中等十三爷允祥回来。红尘中终是有万般挣不脱的牵扯。
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上来,拉了拉若容的衣襟:“叔叔,我娘怎么了?不舒服吗?我爹爹会来吗?”
若容耳边被这天籁般纯净的声音唤回,低头,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眉目清秀,眼神疏朗,天生一派天然贵气,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悠然淡远的怡人香味,虽穿着普通百姓衣裳,仍难掩那通身的气派,小小年纪,却是沉静得如同大人一般,心中动容,这本是允祥与子佩之女,金枝玉叶,天生贵胄,如今流落民间,却也可悲可叹。转念一想,能不受规矩束缚,不被礼教压制,自然随性,不必如自己的姊妹、如颦如般承受太多的家族重担,也未尝不可喜可贺,一时间百感交集。
那女孩子见若容只是呆呆肃立,因而懂事地转身遇欲走开。
若容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唤住:“你娘没事,累了,休息一下。你爹爹会来的,叔叔陪你等他。你叫什么名字?”
“襄玉。”女孩说。
“叔叔教你背诗,好吗?”
“好。”
“昨日朱楼梦,今宵水国吟……”若容一边吟诵,一边感叹:如此美满幸福之人间乐事,十三爷,你如何不来享受!
而此时,十三爷怡亲王允祥躬身肃立在雍正帝身边,面色阴沉,心情低落。
雍正帝并不与他说话,却也不放他离开,自顾自地处理着各种各样繁杂之事,只是偶尔用眼角悄悄地、静静地扫过他的脸。那张俊朗率真的脸上,写满了困惑疑虑,雍正帝苦恼地想,这个兄弟,这个率真、坦诚而毫无心机的兄弟,为何短短几年时间竟然变得如此心计深重了?
当他接到粘杆处密报说十三爷竟然是天地会的十三太保时,他心情疏朗地笑了,这个意气用事、江湖味道的大孩子,竟然还真的入了江湖,好在这天地会即便打家劫舍,却也从不与官府为敌,只是做些官府遗漏的造福于民的营生,且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当他再次接到粘杆处密报说十三爷外出所形影不离的小厮竟然是个女子时,他乐不可支,却原来老十三这英雄也过不了美人关,竟是如此风流倜傥,也真不枉他潇洒走一遭。即便在得知那女子原是先皇宫妃而诈死出宫后,雍正帝也只是一笑了之,先帝时的恩怨情仇,且让允祥自己想去,自己乐得权当无事。
前日当他再次接到密报,天地会白头山上有许多原废太子东宫动用物品,价值连城,均是怡亲王收藏的,他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再也笑不出来。难道,这重情重义的老十三,竟然对废太子一系仍旧情不忘?还是,这背后有着什么阴谋?他越想越觉得惊悚。
今日早朝后,更衣之际即得到查房总管曹颀密报,怡亲王府侍卫竟然化装成小太监将被革职枷号的原江宁织造曹頫偷偷引进了畅春园兰藻斋……而那里,住得是先皇宫妃熙太妃。这熙太妃啊!每当他想起这个名字这个人,还有那份心机和胆略,浑身就不由得发冷,总是一种后怕和惊恐。她是曹家表亲,与被抄家的亲眷见面联系原本无可厚非,不是大过错,但何以竟牵扯到怡亲王侍卫?当日那子母炮图,如果这熙太妃没有令允祥交到自己手中,而是流落到他其余兄弟手中,将会是何等样的后果?
曹家!又是曹家!究竟错在哪里呢?那条看不到摸不清的线,层层环绕着,让他异常不舒服。
他一次次看着允祥那张已有些苍老的面孔,望着桌上那一包刚刚送来的光头前胡桔梗茶,心中犹豫着叹息着,真希望他能主动说点什么,让他的心能再暖一些再热一些,驱赶掉这浓浓的残酷宿命!
而允祥什么也不说,他沉默地站着,等着。面对猜疑,他无愧天地,因此也无话可说!
日过正午,又已西沉,午膳已过,兄弟举杯对饮,却仍是相对无言。
终于,允祥忍不住了,说:“万岁,臣弟近日咳嗽气喘,时常咳血,身体不适,如无传唤,请容臣弟告退!”
雍正帝心中越发地凉了,他真的就这样急匆匆地走了,走出他的世界了吗?他横了横心,却满脸笑容地说:“老十三啊,这些年你辛苦了,生生将自己身子骨累坏了,朕看着心疼啊!弘皎那孩子也不小了,为褒奖你的功绩,朕即可传旨加封他为郡王!”
允祥闻言,心中一惊,如今自己已然是恩宠隆裕,如今再得郡王衔,岂不更惹他人注目?如今皇兄已然对自己生疑,即便此刻收手,都未必能全身而退,这荣宠,乃是烫手山芋,稍不留意,便遗祸子孙,因而稍一思量,急忙跪下道:“臣弟谢皇兄隆恩!只是弘晓虽已成年,奈何性格鲁莽、做事任性,恐难当此大任!臣弟万不敢受!即便有朝一日臣弟不在了,这爵位,还请万岁赐予幼子弘晓!”
雍正见状,急忙搀扶他,笑道:“你正值盛年,哪里就议道日后了!”
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包,亲自递到允祥手中笑着说:“这是朕特意叫茶房制的光头前胡桔梗茶,最能宣肺祛痰、降气止咳、定惊安神的,你好好服用,一日三次,每次两钱,半年内即会有明显效果!”想了想又半开玩笑似地说:“朕……朕会派人监督着你是否按时按量服用,你……你万不可不明白朕的苦心!”
允祥急忙恭敬地接过雍正帝递过来的茶包,中规中矩磕头谢恩后,急急忙忙起身而去。
雍正帝望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忽地心底升起一阵悲凉,开口欲唤他回来,忽见茶房总管曹颀献茶上来,终于还是忍住了。那曹颀前日递上这茶包时的话又一次回荡在他耳边:“这光头前胡桔梗茶原是宣肺祛痰、降火祛痰的,只是这两味药品性升散、气机上逆而至阴虚火旺,咳血之人如每日三次,每次仅服用两钱,就无异于服食砒霜,咳血之症日重一日,外相看来却全是积劳成疾之状,连服三月即无药可治,半年内便会咳血身亡。”
雍正帝忽然觉得心中烦闷、眼中酸楚、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曹颀急忙上前扶住,悄声回道:“主子,前日奴才荐的张太虚、王定乾两位大师,在内务府总管海望和太医院院使刘胜芳的主持下已安排他们住进圆明园东南角的秀清村,今日又有一丸仙药出炉,奴才奉命给您带了来了。”说着急忙转身向衣襟中拿出一小小的锦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通体乌红发亮的丹药,雍正帝迫不及待地抓起来服了下去,心方安定了些。他想了想,又提笔写了“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八个大字,下旨到:“加封怡亲王为和硕怡亲王,将此字制成匾额赐于和硕怡亲王,悬挂于其府中,其所用仪仗增加一倍,奉银增加万两!”
曹颀点头哈腰道:“和硕怡亲王真是知进退,居然连郡王都不要。”
雍正叹道:“他不肯让成年之子出来做事,就是为避嫌疑,怕朕疑虑他权势集中,因而宁可让这世袭的爵位给幼子。这倒不是他对诸王子心存偏颇,实在也是处心积虑。可惜啊,怕只怕他的苦心,他的子孙未必能领会,到时候反生事端。即便他想急流勇退,又怎可能不被巨浪湿身!”
允祥急匆匆赶回小花枝巷时已是未时,落日熔金,暮色苍茫。他无暇他顾,急匆匆来到子佩床前,子佩因为担忧奔波,身子不适,如今已是好转了,两人说了几句贴心话,见子佩安好后走进小院,却先听的稚嫩的女孩声音:“月本无古今,情缘自浅深……”他心中宽慰,急忙过去,见女儿襄玉正站在若容身前,朗声背诵。
“襄玉!”允祥轻声叫道。
“爹爹!”听到声音,小襄玉笑靥如花,急忙奔过来。
允祥心中升起融融暖意,伸手揽过襄玉的头,闻着女儿身上天生的奇异香气,笑道:“小香香,你娘醒了,去陪陪你娘去!爹爹跟叔叔说话!”
见她转身离去,笑道:“我与子佩,俱都是喜欢舞枪弄棒、爽快痛快的,偏这孩子,心细如发,就喜欢这些个诗啊词啊的!子佩总是说,她像她姨娘更多些。”
说着,才发现若容目光呆滞、神思恍惚,全然无有与旧情人久别重逢后的欣喜欢愉,不由得很是诧异,想想又不便多问,拱手笑笑说:“有劳曹公子照料子佩,公子如此性情中人,本王甚是投缘,日后……”正说着,又咳了起来,拿起随手手帕擦拭后,又是一片血迹斑斑,他毫不在意地继续笑着说:“这些日子总是身子不爽!岁月不饶人啊!” 忽地想起身边皇兄所赐之茶,急忙叫来小厮拿去冲泡,又笑着说:“幸而今日得了这光头前胡桔梗茶,对症服用,想来会好得快些了!”
哪知若容恍惚中闻此言,大吃一惊,立时将自己的愁苦抛在九霄云外,叫道:“王爷,这茶,您喝不得!这茶对于咳血之症,乃是慢性毒药!”这若容虽然与世道应答、科举时文一窍不通,但平日旁学杂收、所知甚多,当下一五一十将所知药理详细讲了出来,说:“这送您茶之人,如果不知其理方好,如是有意,王爷需千万当心啊!”允祥的脸色黯淡悲凉了起来,他眉头紧锁半晌无言,终于长出一口气,叹息说:“你可知本王在哪里得来的此茶?此茶乃万岁所赐也!”正说着,小厮已奉茶上来,允祥的手颤抖了一下,却毅然微笑着端起茶盅,全然似没听到若容的阻止声一般,一饮而尽,悲壮而苍凉。
看着若容惊呆的表情,允祥凄凉地笑道:“君叫臣死,臣不死不忠。如此活在猜忌争斗中,当真不如一死来得痛快!如此这般死法,即保全皇兄圣誉、又可荫庇我府上亲眷、还不为外人得知,我正求之不得,正好解脱,省得看到曲终人散的光景!唯一牵挂只有子佩,有我在一日,我可保她母女平安,我死之后,子佩母女和她腹中之子的安危生计,我再无可以如此赤诚相待之人可托付,只好全拜托曹公子了!”说着一揖到地。
若容心神俱碎,跪倒在地,大哭道:“如此世道人心,人活着,还有什么趣!”
“当所有幻相都从你身边剥离,你才能看到生命的本相。我是个经历过风云、知道了结局而甘心放手之人,曹公子你却不同,坎坷艰辛的游历之于你,却是在助你成就一番事业!听闻你正在写书,而你文采出众、性情率真,你就该将这一切都记载下来,传于后世,即便美好的生命和情感都如烟花般转瞬即逝,我等也不枉付了这一生爱恨情痴!”允祥含泪热切地说。
如荣恍惚又想起颦如那哀怨地声音“我们的命运都早已在三生石上注定,被写进册子里,被锁在柜子中,谁也无法逃脱无法更改,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他知道他的故事该如何继续下去了!那飘摇的一丝生命欲望,竟又悄悄燃起。
他望了望慷慨赴死、大义凛然的怡亲王允祥,凄惶地叹着气,向着门外他的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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