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指着徐达，怒斥先前反对之人。

  “听听，听听！这才是咱大明的柱石！你们呢？最好祈祷自己别是大明的蛀虫！”

  淡淡的话语，却是让整个奉天殿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不少官员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转而老朱面向一众官员。

  “好，即日起，各级官府开始重新丈量天下田亩。”

  “明年秋收之前，咱要按照新的政策，征收税赋！彻底执行摊丁入亩，任何胆敢言不者，皆斩！”

  一时间，整个朝中皆是被震惊住了。

  看着老朱平静的神色，但没人敢把这句话不当真。

  联想到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大刀阔斧的连抓带杀了不少人，竟是无人再敢出言反对。

  纷纷口呼圣明，言称遵旨。

  这时，徐达抱拳奏道，

  “皇上，不知清查田亩之人，您准备选用何人？”

  老朱略一思忖便道，

  “各地先行查察报回！”

  “恩科即将到来，恩科过后，凡是考中进士子，咱会全部下放乡间执行清丈田亩之事，锦衣卫从旁配合！”

  “干的好，升官儿，干不好，滚回家抱孩子去。”

  “同时，各部衙门排除压抑，给咱挨个村地告知所有百姓，以后没有人头税了，田多的多交税，田少的少交，没有的不交！”

  “谁敢阳奉阴违，就来试试咱朱元璋的刀，利不利！”

  “臣等遵旨！”

  一众官员，有些看出来今日朝会上事端的人，无不心中暗赞皇上深谋深远。

  刚刚考上进士的学子们，一个个渴求在官场中证明自己的价值，渴望在朝堂上崭露头角。

  而皇上先不给他们安排官职，反倒是给了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

  这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一个十分好的展现机会。

  一旦这些进士们下乡办差，那么必然会拼了命的多折腾田亩。

  与先前的各自清查对比，自己查的多了可能没啥。

  可要是比士子们清查的土地少了，那么当地官员吃饭的家伙，可能就保不住了。

  如此一来，自然无人敢阳奉阴违。

  所以越是思量，越是觉得皇上心思缜密！

  当然，老朱心中也是这般想的。

  大明开国已久朝中官员势力盘中错。错综复杂，盘根错节。

  纵然他是皇上，有着锦衣卫，但也不可能把政事全部交给锦衣卫来办。

  他也不可能盯着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官员。

  不过总揽此事之人，必须要刚正不阿，忠心不二，且懂得变通。

  想到这里，老朱微微抬眸看向先前谏言的李进。

  略一思忖，心中便有了主意。

  就在这时。

  站在殿旁的燕王朱棣出列，

  向着老朱行礼。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老朱目光一凝，点点头。

  “说吧。”

  朱棣正色道，

  “儿臣此来，是向父皇辞行的。”

  听到朱棣要离开，老朱心中暗叹一口气，难免一阵感伤。

  虽然他的皇明祖训中，严禁写着王爷的无召回应天，但那也是为了保障后世之君的皇权。

  现在，朱棣才回来一天，刚奔了个丧。

  第二天就要离开，说心中没有什么，那是假的。

  他是大明的洪武皇帝，但也是人啊。

  但是为了大明朝局的稳定，

  老朱还是沉着脸点头。

  “嗯！咱知道了，以后，你无召不得再返回应天！否则，休怪王法无情！”

  老朱用上了王法，而不是宗法。

  其中警告的意味极为明显。

  使得朱棣浑身一颤，躬身应道，

  “是，父皇！”

  而后朱棣小心翼翼道，

  “对了，父皇，儿臣还有一事请求。”

  “燕王妃思念长子朱高炽，朱高煦。”

  “还请父皇准允儿臣此行，将他们带回北平，自行调教。”

  老朱眼神微微一眯，一时间，竟然沉默了起来。

  大殿中的气氛瞬间静的可怕，落针可闻。

  朱棣跪在地上，额头上竟是不知不觉间渗出了汗珠。

  终于，老朱缓缓闭上眼睛，开口道，

  “准！”

  “谢父皇！”

  朱棣神色一喜，连忙叩首道谢。

  老朱眉头一挑，深深看了朱棣一眼，而后淡淡说道，

  “对了，咱这儿还有一件事，你帮咱看看该咋办？”

  说着，便从御案上挑出一封奏折，直接扔到朱棣面前。

  朱棣心中疑惑，但还是郑重抱拳应道，

  “是，父皇。”

  随即，捡起地上的奏折打开查看。

  可是这一看，朱棣瞬间脸就慌神了。

  无他，这份奏折乃是某御史官员弹劾他的岳父，江南王氏，曾在灾荒之年，哄抬粮价。且纵容族中子弟，欺压百姓草菅人命诸事宜。

  一瞬间，朱棣额头上的冷汗瞬间滑落。

  咽了咽喉咙。

  他不明白皇上是当着众臣的面让他此，问他的看法是什么意思。

  此刻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冷，六神无主。

  唯一的念头便是，希望不要牵连到自己还有王妃。

  老朱眼皮子抬微微一抬，问道，

  “事儿你也看了，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才好？”

  朱棣心中咯噔一下，

  他明白了，父皇这是让他跟江南士族来一个了断。

  前些时日，锦衣卫大索天下。

  老朱也是借机清理了不少江南士族大家。

  而江南王氏，因为燕王的关系，当时逃得一劫。

  随后，王氏派人到北平，请求朱棣帮助。

  朱棣虽然拒绝了，但此事必然是瞒不过锦衣卫的眼睛。

  想到这里，朱棣心中恐慌的同时，也是感叹自己父皇心思之深。

  原本他以为，父皇当时大肆屠戮江南，只是因为查到了什么泄愤。

  可在今天朝会上，父皇当众抛出了摊丁入亩之策。

  他瞬间明白过来，暗觉自己可笑。

  父皇哪里是为了泄愤，分明是为了摊丁入亩做准备，清理一批大族，同时也是杀鸡儆猴啊！

  他的妻族江南王氏，是如今江南剩余为数不多的几个士族。

  父皇提及此案，不仅是在警告他朱棣，

  更是让他表一个态，从江南斩断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此一来，今后他在北边，无论有多么大的本事，在南方都不会有人搭理他，为他牵线。

  想明白这一层，朱棣心中落寞的同时，也是开始纠结起来。

  他倒并不是在意江南的利益，

  主要王氏乃燕王妃的妻族。

  他与燕王妃王氏，二人感情甚笃，琴瑟和鸣。

  若是让她得知自己，亲口将自己的岳父送上断头台，他有何颜面再见妻子？

  可若是不开口……

  朱棣略微抬头，便见老朱的眼神正直勾勾死死地盯着他，

  顿时只觉后背发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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