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道歉。"

  冯九霄声音很冷。

  冯浣溪迫于父亲的压力，瘪瘪嘴，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

  “对不起……”

  冯九霄的脸彻底拉了下来。

  “没吃饭吗？

  你的道歉谁听得见？”

  冯浣溪一脸不情愿，嗫嚅了一下嘴唇。

  “姜十五，对不起！”

  说完，她就梗起脖子，不去看餐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

  姜十五拿起一个分酒器给冯九霄的酒盅倒满，又给自己倒满后，举起自己的酒盅，对着冯九霄遥遥一敬。

  “冯叔，祝你身体健康。”

  冯九霄的脸色才缓和下来，不去管自己的闺女，和姜十五喝了一杯。

  或许，就像男人不理解女人有些行为那样，冯浣溪也不能理解自己的父亲和姜十五之间为什么会有这么深厚的感情。

  明明他们两个没接触过啊！

  没有冯九霄发话，冯浣溪也不敢自己离开，就这么怔怔看着两个男人在那儿没有其它菜，只就着一盘炒花生喝着酒。

  看样子还喝得有滋有味。

  又三酒盅酒下肚，冯九霄放下酒盅，问：

  “十五，你刚才说你的修理厂被封了，接下去，你又有什么打算？”

  这问题像是在问姜十五，其实就是在告诉自己的闺女，姜十五并不是她理解中的那个样子。

  姜十五同样放下酒盅，看了看冯九霄，又看了冯浣溪一眼，微微摇头。

  “冯叔，我都退役三年了，修理厂被封了，我就打算开个特殊一点的咨询公司，再开一个保安公司。

  这两个公司一开，我就需要很多退役的兄弟加入。

  冯叔，你有什么人可以推荐的？”

  姜十五可以原谅冯浣溪，但不意味着他就信任冯浣溪。

  更何况他怎么会不明白冯九霄的意思？

  冯九霄明着问他有什么打算，暗中还是在探他口风，想要他亲口确认他回到了队伍里。

  听姜十五这样说，冯九霄脸上笑着，心里则苦得不得了。

  他又何尝听不出，碍于闺女在场，姜十五根本没吐露心声的打算。

  既然，姜十五不愿说，他也不勉强，跟着姜十五的话说了两句。

  “十五，你也知道，再过几个月，就到了老兵的退役期。

  到时候，没有好出路的，或者对出路不满的，我都安排到你这儿。”

  闻言，姜十五笑了，露出一口闪亮亮的牙齿。

  “那敢情好，我还怕招不到人呢。

  能让冯叔安排的，这水平一定是一等一的。”

  冯九霄抬手点了点姜十五。

  “你小子就喜欢拿话堵我的嘴。

  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把那些歪瓜裂枣推荐给你。”

  姜十五抬起酒盅。

  “那我真要谢谢冯叔的支持了。”

  喝完酒，姜十五提出了告辞。

  冯九霄亲自把姜十五送出了院落后，回到餐厅，对着在那儿收拾的冯浣溪说：

  “浣溪，你先停一下。

  我有话和你说。”

  冯浣溪冲了下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冯九霄指了指餐桌对面的椅子，示意女儿坐下。

  他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缓缓开口：

  “浣溪，你是不是因为你大哥的事情而迁怒姜十五？”

  父亲上来的话，就让冯浣溪噎了一下。

  她想解释，冯九霄抬手阻止。

  “你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想法，我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究。

  我只告诉你，姜十五来我们家，这是第二次。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你哥带回家的。

  你知道你哥有多崇拜姜十五吗？

  那次，你哥悄悄告诉我，要把你介绍给他当老婆。”

  冯九霄看着闺女的反应很是差异后，问：

  “这说明你哥和姜十五的交情到位了。

  姜十五有什么必要害你哥身死？

  再者，我们冯家是军人世家，有多少先辈为了这个国家献出了生命？

  难道，你哥就不能为国捐躯吗？”

  冯浣溪还是有些不服。

  “那为什么，死的那个不能是姜十五？”

  冯九霄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胡闹！

  你打过仗吗？

  你没有！

  在战场上，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在那一刻死去。

  在战场上的每个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凭着自己的战斗本能在求活。

  只有活下来，才能消灭更多的敌人。

  到了最后一刻，受了重伤的，宁愿自己死，也要让自己没有受伤，或者只受轻伤的生死兄弟活下来。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有生死兄弟活下来，就会照顾好他们的家人

  这才是我们夏国的军队，无往不利的底气所在！

  你懂吗？

  要人人都像你说的，为什么死的不能是别人。

  人人在战场上想的都是别人死，自己活，那怎么可能会有今天的夏国？

  夏国早就被人吞得骨头渣子都没了！！

  我真为自己有你这样的女儿而羞愧。

  如果你哥还活着，也一定会为你的说法而羞愧到死！

  你，怎么对得起我们冯家所有卫国而死的先人们！”

  冯九霄的声音振聋发聩。

  就好像，在冯浣溪身边有无数个声音在唾骂她的不忠不义！

  她双腿一软，坐到了餐厅冰冷的地砖上。

  地砖冰冷，她的内心更是难受得要命。

  难道，那人告诉她的，关于姜十五的一切都是假的，错的。

  只为误导她憎恨姜十五的？

  可以那人的身份，又怎么敢这样误导她呢？

  “小冯，你知道你哥怎么牺牲的吗？

  小冯，你知道姜十五为什么疯了吗？

  我告诉你，你哥是被姜十五拿来当掩体，被炸弹当场炸死的。

  姜十五接受不了他害死了整个行动小队，心理崩溃，直接疯了！

  ……”

  这样的话，那人说了不是一遍、两遍……

  而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她耳边复述一遍。

  以前她认为这是那个人要她不要忘记是谁害死了她大哥。

  现在想来，这何尝不是一种精神上的诱导？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蠢，怎么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可是，如果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个人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做呢？

  那人在海城的地位不显山不露水，但说到真正的权利，就算比起市长、书记来，可能都不遑多让。

  如果，这样的人的出发点不是为了夏国，而是……

  想到这里的冯浣溪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真要是她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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